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但都运筹帷幄,一脸坚毅。任轩昂尽量克制内心喜悦,车开得稳健。邱允实克制激动的情绪,一个劲儿深呼吸。到了市局,二人也尽量保持原有步伐频率,一路上楼进入袁队的办公室。
刚一见到袁队,不等对方先谈明天怎么做准备的事儿,邱允实抢先开门见山,“袁队,那天的18辆车之中有一辆是网约搬家的小货车吧?”
“是啊,怎么了?”袁队对那18辆车的调查结果记忆犹新,查那18辆车的工作虽然告一段落,但是他并不打算就此终止。
“我果然没记错!”邱允实抑制不住兴奋,双手抓住袁队的双肩,不容反驳地发号施令,“马上给我看那晚你们盘问车主和乘车人的视频!”
“为什么?”袁队下意识问。
“绑架谧谧的人就在他们之中!”邱允实坚定回答。
袁队面露失望之色,“周震不在其中,这一点我敢肯定。你当这是演电视,他的易容术能骗得过警*察?”
“不是周震,他不敢来,是他的同伙!”邱允实异常亢奋。
“又是同伙?”袁队难掩失望和同情,拍拍邱允实的肩膀,“允实啊,你是不是又钻死胡同了?周震的同伙不就是毕盈嘛,毕盈已经死了。而且那天来的人之中没有毕盈。”
任轩昂一看邱允实根本懒得解释,意识到这时候自己必须帮忙,他郑重严肃地对袁队说:“稍后我们再详细解释,先看录像吧。”
袁队毕竟更相信冷静理智的任轩昂,可仍旧狐疑地说:“看录像没问题,只不过只有办公室的录像,那晚你们也在,一大堆人乱作一团,真的能从中找到线索?”
嫌疑人已经能够确定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还有一张有几分相似的素描画像,任轩昂和邱允实都非常有把握可以轻易从当晚市局的录像中找到目标。
很快,三人站在电脑前一起观看那晚的监控录像。人来人往之中,邱允实也看到了自己跟任轩昂,他再三要求糙作电脑的小邓慢放有自己入镜的部分,搞得袁队和小邓都以为邱允实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自恋。
邱允实和任轩昂心照不宣,周震的同伙那晚来市局配合警方调查是顺便,主要目的是来代替周震欣赏自己的伤心和颓败,同伙一定就在邱允实周遭,偷偷录像。审问结束之后,同伙便带着录像回去与周震汇合,给周震看录像,让他体味复仇的快*感。
很快,一个频频入镜的女孩引起了邱允实的注意,她几次三番跟邱允实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之中,而且始终跟邱允实保持一定距离,她的右手一直揣在上衣口袋里,那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有东西,八成就是手机。两边衣服口袋上各有一枚黑色的纽扣,右面那枚纽扣恐怕不是纽扣,而是手机后置摄像头。虽然看不清楚女孩面貌,但是看得清楚她扎个马尾,穿着朴素,一身学生气,看起来就像个乖乖女。跟米怀薇男友的画像真的有七八分相似度。
“暂停,就是她,”邱允实的手指用力戳在电脑屏幕上,“小邓,你马上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当晚网约搬家小货车的人。”
小邓习惯性地听从邱允实的指示,更何况此时的邱允实极为严肃认真,有种难以抗拒的气场。
“没错,你怎么知道?”小邓确认后反问,“我记得那晚你一直心不在焉,没想到还注意到人家女孩了。”
“我还知道她是松大的学生。”邱允实说着,向小邓投去等待他肯定的眼神,“当晚搬家途中,她没有坐副驾驶,而是跟货物一起呆在后面的货箱里。”
小邓茫然点头,“这你也知道?没错,她叫颜翠翎,23岁,松大外语系大四。那晚她搬家,从原来的出租屋搬去新的出租屋,帮她搬家的还有一个她的男同学,是他们班班长。颜翠翎不敢跟男司机独处,于是便让班长坐副驾驶,她跟行李什么的都在后车厢。你看,班长也来了,跟她一起给网约搬家车司机作证。她有什么不对吗?”
“对,全对!”邱允实转头望向任轩昂,抑制不住的欣喜。
任轩昂也彻底松了一口气,当时袁队光顾着重点调查那三辆没有证人的车主了,对于这种一下子请来两个证人作证的车反而忽略了,结果没想到,问题就出在这辆轻易被忽略的车上。任轩昂对袁队说:“袁队,去你办公室详谈吧。”
于是,三人丢下一脸懵懂问号的小邓和几个看热闹的侦查员,进入袁队的办公室,把房门紧锁,谨防第四个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听完任轩昂长达将近10分钟的详尽解释,袁队的脸色彻底舒缓。果然,这位专业的刑侦队长在听到极具说服力的推理之后,本能反应是为案情有进展而欣慰,至于说被蒙在鼓里的气愤,不急于一时去抒发,完全可以等到秋后算账。
“所以说田谧最后这一次暗示你们一起调查的第一起案子,实际上是想让你们联想到拉杆箱里藏尸体……”袁队摸着下巴自己分析嘀咕。
邱允实不满地打断袁队,纠正:“连锁酒店的案子里是拉杆箱里藏女尸,但是这一次藏的是活人!”
“活人,活人。”袁队赶忙纠正,他仍旧体谅邱允实,不跟他一般计较,“当晚那18辆车之中要说有哪辆车上有拉杆箱,又有单独封闭的空间可以暂时打开拉杆箱,让拉杆箱里的活人说话而不引起司机的注意,那就只能是搬家小货车,货车的后车厢跟驾驶座位是分开的。这么说来,的确是颜翠翎最为可疑。”
“不是可疑,就是她!”邱允实不满,这是他已经百分百确定的事,一定就是事实真相,怎么袁队的态度还这么暧昧不明,“之前周震在电话里说过等谧谧清醒跟我通话需要一点时间,可想而知,周震和颜翠翎为了让谧谧保持安静,一定经常性给她注射麻*醉药物,让她失去知觉和反抗能力。这样一来,就方便他们把身材瘦小的谧谧藏进拉杆箱,也不用担心谧谧会在箱子里发出声响或者动弹。所以颜翠翎才有自信去找不知情的班长帮忙搬运。在小货车行驶途中,颜翠翎在货箱中打开拉杆箱,唤醒谧谧,让她跟我通话。这一番糙作为的就是让你们警*察去查那18辆车,让颜翠翎这个绑架犯能够进入公*安局目睹和拍摄我的窘态,顺便证实我是不是在演戏,摸*我和你们警方的底。”
“身为罪犯,冒险进入公*安局就是为了摸底?这,这不符合常理吧?”袁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周震的风格!我了解他!”邱允实越说越气愤。
任轩昂赶忙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无声示意邱允实冷静,并给了邱允实一个信任的眼神,意思是让他体谅袁队的不信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了解邱允实,相信他的能力。
邱允实接收到任轩昂传递的信息,如同夏日燥*热中喝下一杯冰水,整个人冷静许多。
“如果田谧的暗示是真的……”袁队虽然比较信服邱允实的推理,但还算严谨,想要加以确认。
邱允实又一次打断袁队,这次态度好了点,但依旧坚决,“没有如果,谧谧的的确确暗示了我!”
袁队之前毕竟被邱允实给骗过一次,难免对邱允实的所有论断都报以怀疑态度,“允实,你这次说的,应该是真的了吧?不是演戏给什么人看了?”
邱允实整个人又要急速升温,他夸张地伸出双臂,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继续抒发自己的不满,“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吗?”
任轩昂赶忙声援邱允实,强调说:“袁队,我可以拿人格和信誉来保证,这一次允实绝对没有说谎,他的推理是正确的。”
袁队和邱允实听了这话都是一愣,倒是袁队率先了然一笑,“行,有任律师做担保,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这就派人暗中跟踪监视颜翠翎,同时调查她跟周震之间的关系,只要查清楚这两人的联系,以及颜翠翎是如何主动招惹过郜德尚,就可以百分百确定颜翠翎就是周震的同伙。”
邱允实正惊异地望着任轩昂,颇有点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意思,一听袁队说要跟踪监视颜翠翎,他马上回过神,郑重对袁队说:“不行,现在绝对不能打草惊蛇。颜翠翎是想要全身而退的,而且一个女大学生应该也没有多少犯罪经验,现在恨不得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变成雷达,探测周遭的环境和人,敏感得很。你派人跟踪监视她,万一引起她的疑心,她就是惊弓之鸟,她自己飞了不要紧,谧谧一定会马上丧命。”
“没错,颜翠翎一定会马上暗中通知周震,田谧岌岌可危。”任轩昂赞同邱允实按兵不动的策略。
袁队想想也对,毕竟现在田谧的生命安全是最重要的,只要成功解救人质,哪怕放虎归山也行;反之,就算把周震和同伙颜翠翎捉拿归案,但田谧死了,他们也是得不偿失。
“明天上午周震让我直播杀害郜德尚,以他的行事风格,他一定会让颜翠翎伪装成他,跟谧谧在一起,远程观看我的直播,等到确认我的确杀害了郜德尚,颜翠翎就会杀谧谧灭口。而周震,他一定会亲自出场,亲眼目睹仇家惨死,我沦为杀人犯。也就是说,明天一早颜翠翎就会出发前往囚禁谧谧的地点,届时大仇得报在望,颜翠翎的警惕心应该最小,那时也是你们警方跟踪她的最佳也是最后的机会。只要你们跟踪她找到了谧谧,成功解救,我们这边也就可以放手一搏,直接逮捕周震。”邱允实眼神坚毅,微微攥拳,一边说一边望向袁队身后的窗子,似乎透明玻璃上正在直播他设想中的胜利画面。
袁队听了这一番话后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允实,你的计划可行是可行,可是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你的推理。如果我们跟错了人,颜翠翎根本就不是周震同伙,又或者周震根本没有同伙呢?你的推理决定着田谧的生死,而且你坚持让我们明早再开始行动,这就意味着你不给我们纠错的时间啊。你这样孤注一掷,真的有把握吗?”
邱允实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孤注一掷?袁队,这场豪赌,我赌的是最爱女人的性命,是自己的后半生,我怎么可能是孤注一掷?一切绝对会按照我的计划顺利进行,我对我的推理有百分之一万的信心。自信,这就是我,一个侦探的自我修养!”
这一番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侦探发言,邱允实说得是极为认真投入,发自肺腑,可是在袁队听来就是有点搞笑。
“好,那我就按照你的推理部署,找局里经验最丰富,最擅长于伪装的老干警参与明天上午的行动,周震只要出现,绝对无所遁形。”袁队告诉自己,因为有以往的经验,这一次他也愿意孤注一掷,相信邱允实这个侦探的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