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邱允实怔怔发呆许久。
袁队率先打破沉默,小心地问:“允实,你是在骗周震吧?说什么等田谧回来,跟那个男生还有机会的话。你不会真的打算……”
“当然不会,”邱允实斩钉截铁,“袁队,我跟你发誓,我绝对不会杀人。说那些就是为了蒙蔽周震,只有让他觉得我真的愿意直播杀人,谧谧才有生机。”
袁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信了邱允实,“不管怎么说,先通缉周震再说。你这边就继续假意同意周震的交易,到时候我们会暗中保护郜德尚,配合你演戏,希望能够骗得过周震吧。”
“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吧。”邱允实没什么信心的样子。
任轩昂旁观这两人对话,心里默默地对袁队说:袁队啊袁队,你还是不了解允实,发誓这种事在一般人身上都没有多少保障,更何况在邱允实这个说谎如家常便饭的家伙身上?但好在这次邱允实说的是实话,他不会杀害郜德尚,因为他知道周震的这个交易从一开始就是骗局,为了保护同伙的身份,田谧不可能活着回来。
袁队和小邓离开后,任轩昂郑重地问:“你提起姜灿,不是为了让周震承认他的身份这么简单吧?”
“不愧是任律,被你看出来了。的确,我提姜灿,别有用意。”邱允实稍显得意,“姜灿是个强迫症患者,他跟我一样,每周末去找周震做心理咨询,也跟我一样,症状一点好转都没有。其实姜灿是约在下午的,按理来说我俩根本碰不上,可是每一次他都会在上午便抵达工作室,有时候甚至比我这个约在上午的访客还要早。这就是他的强迫症。”
“一定要早到的强迫症?”任轩昂茅塞顿开,“你在暗示周震,你不会遵守他给出的时间,也就是上午十点杀害郜德尚,你会提早行动?”
邱允实点头,赞许地说:“知我者,你也。”
任轩昂继续分析,“周震一定是听懂了你的暗示,所以他才会说让你转告姜灿,他的强迫症无伤大雅,不用非要治愈,不必追求所谓的正常,活得轻松开心才是真正的目的,不必为了治病舍本逐末。他听懂了你的暗示,用这番话暗示你,他同意你为了打警方一个措手不及而提早行动,因为郜德尚死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如果一味追求死期精准而被警方掣肘,错失了杀害郜德尚的最佳时机,那就是舍本逐末。你们这两只狐狸,竟然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算计,把袁队蒙在鼓里,真是大胆。”
邱允实苦笑着说:“没办法,我必须要让周震认定我接受他这个交易,为了谧谧甘愿杀郜德尚,骗警方我只是假意配合。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谧谧对他来说有价值。”
“没错,相信袁队会理解原谅你的。”任轩昂想象着尘埃落定之后,袁队得知又一次被骗,会是怎样的反应,不禁为邱允实捏了把汗。但他也清楚,不管袁队当时怎么气愤,冷静下来后,他一定会理解原谅邱允实。
邱允实望向任轩昂的双眼放射出睿智的光,兴奋地说:“这通电话不单单是我跟周震在相互暗示,谧谧也跟上次一样,在暗示我。”
“暗示你这次跟你通话的不是同伙,而是周震?”任轩昂也听懂了田谧有关这一点的暗示。
邱允实嘴角轻扬,“不仅如此,谧谧提到了听讲座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男生。”
任轩昂不解,“难道这话是假的?可是她虚构出这么一个人有什么意义?”
“谧谧的这段话关键词不在‘男生’,而是‘讲座’。她说她去年听了一场讲座,旁边坐着一个男生主动跟她攀谈,而且在提到‘男生’时又一次结巴,就是想要告诉我,讲座是真,男生是假。任律,你还记得去年你接手的杭家兄弟的案子吧?”
任轩昂如同被当头一棒,“徐娅馨!”
“没错,当时谧谧提过,她跟徐娅馨就是在明星师姐的讲座上认识的,徐娅馨正好坐在她旁边,二人如此相识,后来徐娅馨便找她借钱,而谧谧单纯善良,根本没有犹豫就借给徐娅馨5000块,并且还要继续为徐娅馨筹钱。”
任轩昂微笑,“当时田谧只是随口一说,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邱允实想起当初田谧跟他讲这些的情景,欣慰而幸福地低头微笑,而后回过神,继续解释:“谧谧在暗示我,绑架她的周震的同伙正是她的同学,而且是女同学。这个女生接近谧谧的方式跟徐娅馨如出一辙,相识之后,她利用了谧谧的善良和同情心,提出借钱,而且恐怕是以性命为由,借救命钱,越多越好。因为对方是个女孩,谧谧根本没有任何警惕,又一次上当,不惜拿出自己所有积蓄,可即便如此,距离女孩需要的数目还是差了许多。正是因为如此,谧谧才会一改以往的消费习惯,连打车的车费都要省下来,她想要为这个女生尽可能筹集更多的钱。”
任轩昂皱眉听完,仍有质疑,“为了筹集足够多的钱,连打车钱也要省下来?”
“这就是谧谧的风格,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对做的出这样的事。如果对方用钱不是非常着急,她不必要火速送过去,那么绝对有可能不打车,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邱允实十分笃定。
“也对,现在都是网上转账,如果是十万火急,直接转账就行。可是田谧账户上的钱一分不少,看来她是打算亲自过去红旗屯那边验证一下,然后再给钱的。”任轩昂的意思是,田谧至少比上一次长了一点记性,知道要确认一下情况,避免被骗,但她乐于助人的本质还是一点没变。周震和同伙居然利用了一个女人的善良慈悲去伤害她,可恨至极,罪加一等。
邱允实摇头叹息,“唉,对方肯定是编造了一个涉及隐私的困难,要求谧谧替她保密,所以谧谧没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室友,她还骗室友说是要去跟我约会。”
“可以理解,毕竟是同校同学,一旦田谧让室友知道了这个女生的隐私,难免一传十十传百。”任轩昂一边说一边给沈妙媛发微信,“目前已知同伙是年轻女性,有她的画像,并且是松大的学生,跟郜德尚有仇,有这些限制条件,相信沈叔叔他们找起来应该不难。”
邱允实默念:大姨父,表姐,拜托你们啦,我的后半生就指望你们两位亲人啦!
24小时过去,沈家父女那边一无所获,这让邱允实的心又一次坠落谷底。
“允实啊,我们已经把郜德尚曾经的同居女友和前妻们都查了个遍,一共有7个,其中3个没带着孩子跟郜德尚一起生活过,4个带着孩子的其中有3个是儿子,当然也就包括周震,”沈金栋在电话里长长叹息,“所以只剩下一个符合条件的,这个女孩今年已经35岁,非但不是松大的学生,还身患慢性病,一直在住院治疗。”
沈妙媛发问:“允实,会不会咱们的圈定条件有错误?周震的同伙是个男的?或者不是大学生,年纪更大?要不然,我们接下来重点去查除了周震的另外两个男孩,或者是郜德尚的几个女人?”
邱允实用力揉揉头发,愁眉苦脸,想不通,“不应该啊,谧谧特意用结巴来暗示我,这个同伙绝对会是女性,而且就是松大在校生才对。”
“会不会你误解了田谧的意思?或者是田谧根本没有暗示你什么,是你想多了?”沈金栋说完便有些后悔,这话虽然是他的心里话大实话,但是在邱允听来就是刺激。
邱允实脸上的不解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斩钉截铁,“不可能,这绝对是谧谧的暗示,我了解她,绝对不会错。”
任轩昂坚决相信邱允实,在一旁总结:“也就是说,周震同伙是年轻女性,松大学生这两点是可以确定的,如果我们找不到合适人选,那么错就一定出在其他方面。”
“错会在哪里?”沈金栋提问。
任轩昂自信回答:“错在我们先入为主想当然,认为这个同伙跟周震一样憎恨郜德尚是因为他跟周震一样,幼年和少年时期跟随母亲与郜德尚一起生活,深受其苦。”
“没错!”邱允实用力敲了一下额头,“这个大方向很可能就是错的。”
沈妙媛无奈,“可如果没有这个大方向,只有松大女生这一个范围,更是大海捞针了。”
“现在也只能先捞一捞试试了。”任轩昂无奈提议。
“不行,目标人物就在松大,如果大姨父和表姐贸然去松大查,很可能打草惊蛇,一旦被同伙发觉,谧谧很可能马上没命。现在必须以谧谧的安全为第一要务,只能先按兵不动。”邱允实语气坚定,不容反对。
沈妙媛赞同,“没错。允实,你想想别的办法,咱们不能一直按兵不动,坐以待毙啊。”
邱允实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懊恼地摇头,“我现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今天的通话,谧谧能再给我一点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