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亚杰为了这个反杀的计划,可真是步步为营啊。”邱允实察言观色,尽管没看出许刚有后悔的意思,但也需要强化固定许刚的立场。他适时感叹,潜台词就是:许刚,你是孟亚杰步步为营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他利用了你的善意去实施犯罪,他罪不可恕,你绝对不可心软,不要放过他。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的潜台词起效,许刚脸上的愤怒越加深刻,“还有一点很重要。”
“什么?”任轩昂心想,莫不是还有意外收获?
许刚拍了拍额头,自责地说:“都怪我太迟钝了啊,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邱允实催促。
“大概是一年前吧,有一次我跟老婆吵架,心情不好,打烊以后留下自己喝闷酒,正巧那阵子孟亚杰跟家里也不太对付,也没着急回家,我就请他喝酒。我俩酒后吐真言,我问他,就这么每个月几十块几百块地攒钱,什么时候才能攒到本钱开店啊,而且就算开了店,这年头生意也不好做啊,搞不好他还得再承受一次创业失败的打击。我劝他还是想办法脱离那个家,找一份更长久的工作,或者去学一技之长,人嘛,总要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孟亚杰跟我说,他也知道这么攒钱不是办法,但他也没有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将来打算开一家网红店。”
邱允实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许刚没注意,任轩昂却注意到了,他这种表情任轩昂再熟悉不过,这表示网红店的事儿也在邱允实的预料之中。
“孟亚杰说,现在很多网红店生意火爆。我说,网红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问孟亚杰有什么过人之处。孟亚杰说自己可以塑造立志形象,录一段他拄拐熟练烧烤的视频发到网上,只要有人愿意炒,他就能红。我说,人人都想当网红,一夜爆红,但说得容易,就是这个幕后炒作的人难找。孟亚杰却胸有成竹的样子。唉,现在想想,孟亚杰当时的样子似乎已经找到了愿意投资他的人。这个人可能不是太有钱,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掌握话语权,掌握舆*论风向,有打造网红的能力。”许刚说到最后不住点头,显然是已经确认了这点。
邱允实转头偷偷冲任轩昂眨左眼,然后又面对许刚,装出一副好奇懵懂的样子,问:“会是谁呢?”
许刚长长呼出一口气,更加自责,“我真是太迟钝了,其实那个女记者夏真来采访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见过,还以为是在网上看过她的照片。就在刚刚,我终于想起来了,其实一年前我就见过她。差不多一年前吧,她有那么几天连续来我的店里吃烧烤,而且是一个人来。我对她有点印象,因为她每次一个人来,总是往后厨张望。又过了一个月,就发生了我和孟亚杰酒后吐真言的那段。”
任轩昂想,夏真一年前总是来烧烤店,一定就是为了见见自己的亲生哥哥,那个时间段应该刚好就是私家侦探找到孟亚杰之后。
“哦,我懂了,你说的愿意投资孟亚杰的人,那个掌握舆*论风向的有打造网红能耐的人就是夏真,”邱允实假装大吃一惊,“你怀疑孟亚杰和夏真是一伙的!”
“极有可能,”许刚说话还是比较保守,看他的表情,他已经认定了这一点,“但具体他们俩是怎么达成合作关系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许先生,孟亚杰在你这打工多年,以你对孟亚杰的了解,你认为在孟冠兴提出为他买意外险,并且单英莲作为受益人的情况下,孟亚杰会不会联想到孟冠兴意图杀人骗保?”任轩昂觉得许刚提供的信息不如其他几个证人更加有力,于是便打算换个方向。将来到了法庭上,这个问题,他会逐个去问证人,而所有证人的回答都会是证明孟亚杰挑拨防卫的有力依据。
许刚冷哼一声,“我当时是不知道孟冠兴给孟亚杰买保险的事儿,我要是知道,肯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孟冠兴那个混混,游手好闲,大手大脚,单英莲唯利是图,根本不拿孟亚杰当个人看。这对儿母子为了钱,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况且单英莲总是把‘你的命都是我的’挂在嘴边。我肯定马上就能想到这对儿母子不怀好意。这事儿说给每一个对他家有点了解的人,对方都能想得到,哼,我就不信,孟亚杰想不到。那个夏真说,一开始孟冠兴没说买意外险,是到了保险公司才临时提议连意外险一起买。孟亚杰短时间内可能没反应过来。可以我对孟亚杰的了解,他机灵得很,平时警惕心也很强。”
争取了许刚这个证人,邱允实和任轩昂凯旋而归。
回程途中,任轩昂一边驾驶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让沈叔叔和妙媛假扮房屋中介?”
“是啊,想不想听听这两个中介在店里聊了些什么?”邱允实说着,掏出手机,“表姐把录音发过来了,说是让我验收,看他们演得怎么样。其实根本不用录音验收,刚刚许刚的话已经成功验证,他俩演技一流。”
“也是你这位导演高明,洞察先机,”任轩昂照例把由衷的夸赞说成了调侃,“放来听听吧,权当听个热闹。”
邱允实点开沈妙媛通过微信发来的文件,播放录音。
背景音是烧烤店里嘈杂的各种声响。沈金栋叫来服务员,点了烤串。然后便是两人的对话。
沈妙媛说:“师父,我刚刚入行,很多事不懂,以后还要靠你多多提携。”
沈金栋笑着说:“没问题,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你是我徒弟,咱俩现在是搭档,是利益共同体。再说了,你开单,我脸上也有光啊。”
沈妙媛问:“师父,下午那个客户,就是腿脚不好的那个男的,我看他那么寒酸,不像是租店干买卖的啊。咱们帮他找房子,是不是在浪费时间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不可貌相。我干这行二十多年,阅人无数,那个男的一看就是干买卖的人,而且还很着急,不信你等着瞧,不出一周,他肯定签单。”
“啊?不会吧?他看上哪个店面了?这一片不就那么三个出租的门市吗?我看他好像都不太满意似的。”
“就是离这最近的那家,他表面上没相中,那是想要压价。实际上,他喜欢得很。我跟他私下聊过,他说了,就要这附近的,他的可选范围就这么大,肯定能签。”
“为啥就要这附近的啊?”沈妙媛问。
“看中了这一片的市场呗,这附近居民区多,不远处还有个大学,小年轻们就喜欢晚上出来吃烧烤。你看这附近,三个街区之内,烧烤店就这么一家,等于是垄断了。他再开一家,新装修,新店开业搞活动,再迎合年轻人的喜好搞点特色,很容易就能分流一大部分顾客。”
“可是他腿脚不好,怎么开店啊?”沈妙媛完全一个职场小白,多么白痴的问题都敢问。
“小姐,当老板又不必事必躬亲,有什么不行的?老板最重要的是做好店铺的广告,你看现在的网红店,要么老板自己是网红,有粉丝支持,要么是老板懂网络营销。多赚钱啊!”
沈妙媛恍然大悟,“对呀。这么说,这人还真有可能签单。”
“不是有可能,是肯定签,不信咱俩就打赌。这人对这一片很熟悉,你可别想着算计他,什么店面合适,后厨什么装修符合要求,他都很懂行,一看就是有经营烧烤店经验的。”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穷啊,怎么那么有底气,要开店啊。”沈妙媛又绕回第一个问题。
“他穷,可是万一他的合伙人有钱呢。有很多有钱人,就喜欢投资,经营权给合伙人,自己只管投资和收益。你别看他这样,他既然这么有底气,肯定是对这片市场有把握,合伙人有钱,或者是有门道。”
“也对,说不定他的合伙人就是个网红呢,到时候开的也是网红烧烤店。”沈妙媛终于茅塞顿开。
又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两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准备结账走人。
“所以你早就料到孟亚杰的梦想是开网红店?”听完录音,任轩昂问邱允实。
“那必须的啊,孟亚杰不傻,他知道自己这么攒钱永远攒不够创业的钱,自己的优势就在于励志的形象和凄惨的经历,再碰上夏真这个寻亲赎罪的妹妹,网红餐厅的梦想,应运而生。”邱允实摇头晃脑,一副胜利者姿态。
“中介又没提名字,你怎么有把握许刚认定了这个未来的同行,竞争对手就是孟亚杰?”
“我给出了四个关键词,足够让许刚断定这个同行就是孟亚杰。一,腿脚不好;二,对这一片很熟悉,对这一片的市场有信心;三,有经营烧烤店经验;四,网红餐厅,这人虽然没钱,但是有投资人合伙人,很可能共同打造网红烧烤店。这四点抛出去,保管许刚第一个就能想到孟亚杰。人就是这样,越怕越担心什么,潜意识就越倾向于这种事情会发生。所以我猜测许刚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中计。结果如我所料。”
任轩昂抽空赏给邱允实一个短暂的赞赏眼神。也对,同行是冤家,孟亚杰从前是许刚的员工,是许刚同情的可怜人,而如今,孟亚杰成了许刚的有力竞争对手,而且对方丝毫不顾及从前被许刚照顾的情面,甚至还从许刚那里学习到了经营经验,非要选在许刚店面附近开店,仗着自己是网红开店,要抢许刚的生意。所以在许刚眼里,孟亚杰就是他的冤家。许刚是女儿奴,为了女儿出国留学,打算省吃俭用,就指着这家小店赚学费生活费,这个时候孟亚杰来当他的同行,还看中了同一片市场,近在咫尺,那就不单单是冤家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不共戴天!这样忘恩负义的不共戴天之敌,还有居心叵测策划高智商犯罪,杀了人妄想全身而退的嫌疑,不办他,办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