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邱允实终于盼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理所应当不用去做心理咨询的自由之日,解脱之日,因为他的周老师被拘在市局。但是,邱允实还是得去见他这位老朋友,他得跟随任轩昂,以任轩昂助理的身份去市局见这位老朋友。

上午10点,袁队长电话通知任轩昂,他们找到了一些关键性的证据,再次提审周震,周震再次要求代理律师在场。

审讯室中,任轩昂再次坐在周震身旁,一同面对袁队长和他的上司,主管刑侦的副局长。

任轩昂看了一眼身边的周震,周震稍显紧张,但大体上仍旧保持镇静风度。任轩昂在心里默默地对周震说:周震,接下来你马上就要面对一场狂风骤雨,但好在,会是虚惊一场。

袁队长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夹,不疾不徐地吐出几个字,“信义村永兴巷小白楼208室。那里是城中村信义村有名的群租楼房,房租便宜,住的都是在信义村附近工作的打工族,鱼龙混杂,没有监控。你选的地方还真是不错。”

听闻这串地址后,事先知情的任轩昂不为所动,一旁的周震也没有太过惊异,只是无奈地闭上眼维持了三秒钟。任轩昂看得出周震的潜台词是:冯朗啊冯朗,你果然还是暴露了我们的秘密基地,让我有口难言。

“这就是你跟冯朗的老地方吧?也是你跟冯朗网聊的地方,”袁队长胜券在握的样子,很有底气地说,“我们一大早就赶去了小白楼,收获不少呢。首先,我们走访了小白楼的租户们,有好几个人认出了你和冯朗,称最近一年间,你们频繁在晚间出没小白楼的208室。其次,我们找到了208室的房主,房主认出了冯朗的照片,房子是冯朗用假身份证租来的。冯朗租的房子,你们俩总是过去,时而一起过去,时而分别过去,你还敢说你们不是同伙?”

“我承认,”周震似乎早有准备,“那里的确是我们的老地方,我说过,冯朗算是我的顾客,虽然后来他单方面终止了我们的咨询与被咨询关系,但我仍旧不想放弃他,我还想要试着努力去拯救他,拯救他们的婚姻。我说过,冯朗是个黑客,他租那个房子肯定是要在网上做一些违法的事,我跟踪他得知了那个地方。冯朗担心我会曝光他的黑客身份和秘密,跟我达成协议,我可以时不时去老地方跟他会面,他也会试着接受我的心理干预。”

“哎呀,看来这几天你也没闲着啊,就料到你会这样强词夺理。哼,接下来的证据,看你怎么解释。”

袁队长冷哼一声,从文件夹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摆到周震面前。

任轩昂一看,果然是一条脏兮兮的婴儿围嘴。再去看周震,他又是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态。这恰好又证明了冯朗的计划成功,20日晚间,周震的确是因为联系不上冯朗而觉得大事不妙,想要收拾好房间里的电脑等设备匆匆离开,当时,他的确听到了婴儿啼哭声,可当时的周震哪里明白这声音从何而来,意味着什么?他只管急着离开。直到周震被当做杀害冯朗的嫌犯,得知冯朗死了,女婴却不翼而飞,他才恍然大悟那晚婴儿的啼哭声就是冯朗放的一只冷箭,直射他的胸膛。

“这是冯朗的嫁祸!”周震如此解释,在袁队长听来是狡辩,是强词夺理,但任轩昂清楚,这是大实话。

“我们在房间里50厘米见方的矮柜里找到这条婴儿围嘴,”袁队长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你居然把孩子塞进那么小的空间里,她就算没有被你丢下污水井,也会在里面被活活憋死!”

周震强调:“什么矮柜,什么污水井?我没有!”

“你低估了一个女婴的爆发力,你以为你能控制得了一个小人儿,给她注射了药物让她暂时昏迷,把她放进矮柜里,可没想到她突然苏醒,突然高声啼哭。你担心婴儿啼哭声会引来邻居,便匆忙把孩子塞进背包仓皇逃走,结果却还是在走廊里撞见了两个女邻居。凑巧的是,两个女邻居是出来找猫的,还拿着手电筒,直接把光照在你脸上,把你的脸看了个一清二楚!”袁队长越说越气愤。

周震转向任轩昂求助。

任轩昂示意周震稍安勿躁,他是真心以为这是袁队长的高压审讯策略,待会儿只要提醒袁队长重点查从208室找到的手机,便可以让警方重新考虑冯朗嫁祸的可能性。

任轩昂明知故问,问袁队长:“袁队长,两个女邻居是否能够证明周震的背包里装的是女婴?”

袁队长摇头,“当时周震一把推开两个女邻居,一溜烟跑了,两个女邻居哪有机会看背包里到底是什么?但她们俩明确表示,她们听到了又像是猫叫又像是婴儿啼哭的声音,最重要一点,声音是戛然而止的。婴儿的啼哭声怎么会戛然而止?要么是有奶喝,要么就是被……”

“也就是说,没人能够确定当时周震背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周先生,那晚你的背包里到底装了什么?”任轩昂打断袁队长,问周震。他表面上似乎是在为周震辩护,实际上却是向周震发出另一种拷问,让他有口难言。

周震又一次早有准备,他眯眼瞧了任轩昂两秒,似乎在分析任轩昂这个问题到底有何深意。然后,他做出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一咬牙,无奈地说:“罢了,看来有些事我是不得不坦白了。”

“哦?”袁队长有些意外,“我倒是很好奇,这一次你又要如何解释。”

“背包里是我放在那里的一些,一些……”周震痛苦地咬了咬嘴唇,越说声音越小,“计生用品。”

“什么?”袁队长旁边沉稳坐镇、一直没开口的副局长大吃一惊,忍不住惊讶发问。

袁队长和任轩昂也都惊异不已,谁也没想到周震会搞出什么“计生用品”。

“没错,我之前说过,我没法提供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是因为我要为顾客保密,保护顾客的隐私。我承认,这话有一半是假的,但也有一半是真的。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跟冯朗约好,他的那些聊天记录都是假的。但我的确跟某个人约好在小白楼208会面,后来我才知道,是冯朗盗用了那个人的账号约我。他知道,只要冒名顶替那个人约我去208,我就一定会去,一定会等不到那个人,从而没有不在场证明。”

袁队长越听越糊涂,一拍桌子,怒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那个人这个人的?”

周震做出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开始讲述。

周震所说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的心理咨询中心的女员工,也是他的助理,名叫毕盈。毕盈虽说是心理专业的本科生,但是她本身也有一定的心理病症,具体表现为强迫症,轻度焦虑抑郁。身为同事,又是心理学专家,周震当然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出毕盈的问题,他主动提出帮助毕盈,毕盈也欣然接受。一开始,周震只是抽出一些业余时间,趁下班后跟毕盈聊天,但渐渐地,二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毕盈爱上了周震,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任凭周震再三拒绝,毕盈就是不死心。

周震说,没有男人受的了一个对自己痴狂的年轻美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投怀送抱,最终,他沦陷了,跟毕盈搞起了地下恋情。为了不让这段关系被他人发现,他们幽会的地点不能是两人的家,也不能是需要身份证开房的酒店。最终,周震选定了一个地方,一个绝对隐人耳目的地方,他跟冯朗的老地方——小白楼208室。

冯朗自从被周震发现了他在小白楼208架设网络设备,在网上从事不法行为之后便转移了阵线,另寻他处,这个房间就已经变成了他们俩的老地方。这里还是留着电脑,也能匿名上网,还能找到各种不能在家里和办公室里上网找的视频资源,所以这里得天独厚地成为了周震跟毕盈的幽会地点。

冯朗对此没什么意见,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毕竟自己曾经在这里做过盗取网络信息等等违法的事,而周震是知情者,他不想得罪这个知情者。

20日白天,周震收到了毕盈的微信,约她今晚10点在208幽会,说是要谈谈二人关系的未来。周震早就一定打定了主意要跟毕盈彻底了结,毕竟他现在找到了真正深爱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某些意外,他早就跟深爱的女人登记结婚了。周震打定主意,就在今晚,最后跟毕盈做一个了结。

周震按时赶到208,却怎么等都等不来毕盈。他联系毕盈,联系不上,便自己在208上网。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劲,回想起前阵子冯朗的状态和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他开始怀疑冯朗在记恨自己。最终,他恍然大悟,一定是冯朗搞得鬼,自己收到的毕盈的邀约根问就是冯朗这个黑客伪造的。

周震担心冯朗对他的报复是通过俞清浅或者是毕盈的未婚夫,冯朗很有可能把这两人其中之一或者一起都约到了208,等到他们发现周震身在208,208室里存放着计生用品,电脑和网上存着不少爱情动作片,俞清浅一定会跟他分手,毕盈的未婚夫一定会胖揍自己一顿,外加让自己身败名裂。于是周震慌乱之中便想要毁掉这些证据,便把所有东西收拾进了双肩背包,想要尽快离开。

网线一拔,周震便听到了突如其来的婴儿啼哭声。可当时的他一心想要赶在俞清浅赶来之前离开,哪里顾得了什么婴儿?而且他自己最清楚不过,这208室根本不可能藏着什么婴儿,于是继续收拾其他东西。好在婴儿啼哭声很快消失,周震自顾自收拾好所有物件,开门就走。接下来,就如同袁队长所说,周震撞见了两个找猫的女邻居,他懒得跟寻声而来的女邻居废话,推开她们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