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的话你听见了?”

楚知弋居高临下,曲平把腰弯的更低了些。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是了,曲平是一个严谨的人。

楚知弋目光扫视院中众人,穿过院子走到门口。

“今晚,就当本王没来过。”

夜风拂面,楚知弋琢磨着那两句没头没脑的话的意思。

漆黑的山林中突然响起竹哨声,嗖嗖几道黑影从旁边跃过,闪烁的寒芒扑面而来,带着极淡的腥臭味。

楚知弋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主子小心!”

香甜的味道顺着风将人笼罩,楚知弋急忙闭气,抽出长剑。

今晚天上只有几颗星星隐在云中,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他站着没动,有温热的血液喷洒在脸上。

“主子快走!”

肩膀处剧痛传来,淬了毒的飞镖割破皮肉,他拔出飞刀抛射出去,被他打中的黑衣人倒在地上抽搐着。

身后有人靠近,反手一剑斩了贼寇,楚知弋眼前一黑,摸到马鞍,用力一拽爬了上去。

隐约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骂道:“都是废物!撤!”

这个声音……

意识模糊之前,他看见了京城的城楼,看见了连穗岁担忧的脸!

幻觉吗?

“你们大半夜出城干嘛?”

浑身是血的疏影带着楚知弋直奔连府。

半夜被弄醒的连穗岁吓了一跳,嘴上抱怨着,手底下动作不停,先给楚知弋喂了解毒的丹药,又去端了一盆清水帮他处理伤口。

动手挤出毒血,毒液把骨头侵蚀成黑色,如果不及时清理,肩膀那一块儿的骨头就会腐烂坏死。

“帮我拿把刀来。”

小桃把药箱提过来,她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刮骨疗毒听说过吧,忍着!”

昏沉中的人嘴唇紧闭着,刷刷的声音刺激着大家的神经,小桃不敢看,光是听着声音就觉得毛骨悚然,人怎么能受得住!

疏影紧张地看着连穗岁把骨头上的黑色痕迹刮干净,清理伤口包扎上药,才舒了一口气。

楚知弋额头冒汗,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昏睡过去。

疏影也受了伤,腿上的伤口看起来倒像是自己刺的。

“我自己来……”

他的伤都在自己能够到的地方,连穗岁给他一枚解毒丹。

“就不能多带点人,或者白天再出城,大晚上的,折腾什么?”

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疏影在连穗岁的抱怨中给自己包扎好伤口,担忧的看着楚知弋。

“我家主子从前不会这样……”

“什么样?”

解毒丸发挥作用,楚知弋脸上的青灰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颊苍白,看不见一点血色。

“我家主子以前比我体质好,哪怕受伤中毒,也一定能撑到最后。”

哪儿像现在,一点小场面,就能中了暗算。

“他都被蛊毒折腾几年了!能活着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恢复到巅峰时期刀枪不入啊!”

“你还没说你们今天晚上出城干嘛?”

疏影捂着头。

“之前中了迷药,这会儿我有点头晕,可能是毒还没解干净……我家主子就麻烦三小姐了,我先去躺一会儿!”

他也不挑地方,随便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连穗岁看不下去了。

“小桃,你给他找个房间,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他先去休息!”

“跟我来!”

隔壁的房间很干净,只不过得重新铺床,小桃抱着被子褥子,疏影不好意思。

“我帮你拿吧。”

“不用,你有伤在身,小心伤口崩了。”

楚知弋半夜发烧了,连穗岁去抓了一副药给他灌下去,帮他擦了脸上的汗,手指扣在他的脉搏上给他把脉。

莫名想起成王那狗男人的话。

他活不过三十岁……

“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连穗岁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调侃道:“之前有人跟我说你活不过三十,这不是胡说吗,我觉得你好生养着,活到七老八十不成问题。”

外面的天还黑着。

楚知弋失笑道:“外面的人只说这些吗?没有其他传言?”

他声音很干,连穗岁给他倒了杯水。

“你想听什么传言?”

温水润了嗓子,他的声音亮了不少。

“想听别人说你是靠扒我的衣裳上位……”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伤得不够重!

“瞎说什么呢?”

连穗岁瘪嘴,“有本事别让我救你!”

这都第几次了?再救几次,他把整个王府赔给她都不够诊金!

“岁岁,我要你帮我个忙。”

他突然严肃起来,连穗岁正色道:“你说。”

“帮我瞒住我受伤的事实。”

他的行踪,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昨晚那些刺客却对他的行为了如指掌,他身边有细作,且还是与他极为亲近的人!

除了连穗岁,他现在谁都信不过!

伤好隐瞒,穿上衣服看不出来,连穗岁头疼的是另一件事情,等天亮了该怎么跟秦氏解释他在自己闺房里这件事情。

楚知弋虚弱地咳嗽着,他也挺可怜的,连穗岁不忍心拒绝。

“好,你安心休息,我想办法跟娘解释。”

能怎么解释?

说某人来偷香窃玉?

连穗岁咬牙。

淦!

她的清誉啊……

自古桃色绯闻传播的速度最快,她的名声是真的保不住了!

连穗岁找小桃串好口供,主仆两个一大早蹲在琴心院门口。

“你说,我干嘛要处处替他着想?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了,我以后也不用要脸这种东西了。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小桃不解道:“夫妇一体,您跟王爷还要分彼此吗?”

连穗岁:“……”

淦,该死的封建糟粕。

“岁岁,你怎么在这儿蹲着?”

已经过了请安的时间,连穗岁却迟迟没有去给秦氏请安,秦氏不放心,亲自过来看她。

“岁岁。”

身后也有人喊她,听见声音,连穗岁想装死。

秦氏顺着声音看过去,楚知弋只穿着里衣,双手摇着轮椅从她房间里出来。

“连夫人。”

楚知弋不卑不亢的朝秦氏拱手。

连穗岁看见她娘万年不变的脸上表情出现裂痕。

“这,这,王爷怎么会在岁岁的院子里?你们,你们昨晚……”

“岁岁,你给我个解释!”

连穗岁把脑袋垂在地上。

“小桃你回答!”

小桃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又不能不回答。

“回夫人,王爷他……昨日半夜……”

半夜翻墙还是翻窗户进来?

秦氏抬头打量着琴心院高耸的院墙,思索着一个瘸子翻墙进来的可能性。

他家的院墙,别说一个瘸子,就是正常人进来也费劲,楚知弋是怎么进来的?

从哪里进来的?

秦氏第一时间想到府上的下人……

疏影帮他盖上薄毯,推着他大大方方的从院内出来。

“都是本王的错,夫人别为难岁岁,昨天晚上,岁岁宿在偏房,与本王并不在一处。”

连穗岁冲他挤眼睛,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了,没看她娘的表情都变了吗?

闭上嘴赶紧走!

“连穗岁,你还知不知道羞耻?还未成亲,就留……”

留男人过夜!

碍于楚知弋在场,她没办法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是裂开的表情出卖了她,秦氏两眼一翻,气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