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薇回到南唐国后,惜画被李煜和周娥皇下了一道死命令,叫她死死看住周薇,不允许她离开兰棠苑半步。于是惜画成了周薇的一条“小尾巴”,不管周薇去哪里,惜画都在她身后紧紧跟随,叫她既心烦,又无可奈何。
夏日炎炎,光影斑驳。正是晌午,后宫园子里安安静静的,各宫的妃嫔们都在歇午觉,宫女们也坐在珠帘外打盹,只有几位太监蹑手蹑脚地驱赶树上鸣叫的蝉儿,唯恐它们惊醒了后宫中的各位主子。
周薇一手执着书卷,一手拿着丝帕散风,坐在紫薇花荫下的石凳上阅读,全然不顾惜画在一旁焦急地叽叽喳喳。
“哎哟,小姐,这日光好晒,奴婢还是扶你回屋歇息吧……”
“小姐,这大晌午的,哪个宫的妃嫔宫女,哪户人家的大小姐没有歇午觉呀?偏你不听……”
“我的观音菩萨祖奶奶……要是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看见二小姐坐在这里晒太阳,奴婢可是要被责罚的呀……”
周薇终于忍不住侧头睹了她一眼,随即目光转回书卷上,语气淡若清风,“我坐在花荫下,哪里晒着日光了?”
见她终于开口说了话,惜画忙趁热打铁,“可是这天气炎热啊!二小姐,奴婢扶你回屋,也叫太监小李子给我们弄些冰块来,放在屋子里消暑好不好?”
“要去你去!”周薇漫不经心说道,头也不抬,翻过了一页。
一阵清风来,紫薇花瓣片片簌簌地飘落,洒落在她的湖蓝色冰丝锦缎长裙上,恍若朵朵紫薇花漂浮在蓝色的湖水中。她的纤纤玉指拈起一枚花开正好的花瓣,夹在书卷里,作书签。
惜画终于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垂首站在一旁。
见她这副模样,周薇心中倒有些不忍。她合起书,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回屋去!”
惜画迅速抬起头,欣喜地看着她,却见她已经循着落满紫薇花的小径往廊檐下走去,忙提起罗裙,紧追了上去,“等等奴婢啊!小姐……”
酷暑难耐,屋子里仿佛蒸笼一般,小李子取来一袋冰块,放置在屋子里,明显感觉到清凉了许多。惜画又为她端来一碗砂糖冰雪冷元子,饮下肚后,只觉一阵冰爽的感觉从胃子里涌向全身——真的太舒服了!
放下碗后,周薇决定躺在梨花木贵妃椅上打个盹。她抬手准备取下头上的珠环玉钗,一抬手,摸了摸,她愣了,随即对惜画道,“惜画,我头上的那支金色蝴蝶钗掉了,一定是掉在刚才我看书的地方了,你去拾回来吧!”
惜画踌躇着,“这……二小姐,皇后娘娘吩咐了,奴婢可不能离开你半步啊……”
周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真是个呆子!你去拾金钗,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我能跑哪儿去?再说了,那支金钗可是去年姐姐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不能掉了!你快去吧!”
惜画只好应声,“是!”
待见到惜画的身影走远后,周薇微微笑了笑,对着屏风说道,
“你是谁?出来吧!”
果然,从屏风后绕出一个人来。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周薇只觉脑子
里一阵晕眩,她往后踉跄退了一步,却被他一步奔了过来,托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她喃喃道。莫不是日光太强烈,她已经中了署头昏眼花了?可是她闭上眼睛,摔了摔头,再睁开一看,他的容颜依然映入她的眼帘。
他唇角上扬,勾起一弯笑容,“怎么?不识得我了?”
真的是他!她的脑子里渐渐清醒了,她已然被他拥在了怀里,脸色嫣红,眉目含笑,“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突然她心中一惊,脸色一变,与他对视,急切地说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你已经是北宋皇帝,除了北宋,你的项上人头是多少他国人想要取的……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果被南唐那些大臣和侍卫捉住了,你……你……”
只听他一身普通的寻常百姓衣衫,却依然掩盖不住他全身上下,甚至从每一个细节,每一处神情所散发出来的霸王气质。他只紧紧搂住她的瘦削的肩头,仿佛只怕他一松手,她整个人又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目光深邃,唇角含笑,“你在为我担心吗?”
“怎么会不担心?”周薇焦急地,语气因此而大声了些,“你快走吧!我送你出宫去……哦不……现在连我都被禁足了……你一个人来的?你的那些护卫随从呢?他们都在哪里?和你一样藏在皇宫中吗?”
见她焦急得眉头紧蹙,目光焦虑,脸色也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害怕而绯红,他心中满满溢着感动的情绪。他抬手抚摸她娇嫩的脸庞,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她可不信他这番勉强的说词,“怎么会没事?如果你被捉住了,他们一定会取你性命的……”
“怎么会?”赵匡胤却觉得好笑,眉头也不曾动一下,“如果我被南唐那些乌合之众捉住了,最多不过是将我‘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这一招也没用,光义在北宋代我主持国事,我已嘱咐光义,一旦我出了事,由他取而代之,成为北宋新皇帝!”
周薇心中一沉,他竟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见她如扇般的睫毛低垂,沉默无语的模样,他实在不忍,“无事的!这皇宫中的地形我已经熟悉,既然我能轻轻松松溜进来,就能轻轻松松溜出去!断不会让他们捉住我!”
是啊!他们怎么会捉住赵匡胤呢?赵匡胤还未攻破南唐,还未灭掉五代十国其他的国家,成为一统天下的开国皇帝……他还有那么多大业未完成,他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想到此,周薇心中长长吁了一口气。随即不由感觉到可笑。她是穿越到这个时空,未来时代的人,通晓历史,明明知道他是不可能出事的,却在见到他出现在敌国皇宫时,脑子里一阵迷糊,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了历史,不知是她太糊涂,还是她太过在乎他了……
“那日被羁押在蜀国牢狱中的孟昶要见我,赵大人派人将他带到军营中见我。孟昶将他这些年来与其他小国之间的来往信件一一呈与我看,我看了一个下午,晚上刚回到蜀国宫里,却听见我派去服侍你的孟昶瑶夫人惊慌失措,痛哭流涕向我禀报
,你已经偷偷逃离宫中,逃离我了……”赵匡胤叙述时,语气波澜不兴,但她能隐隐感觉到他话语末时,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生气与愤怒。他在生气,他以为真的是她自己偷偷跑出宫去的!
周薇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念问道,“你为什么会派瑶夫人来服侍我呢?”
赵匡胤一愣,“那孟昶亡国后,我将他所有妃嫔和宫女都遣散。原本只想留下两个女婢服侍你,但那个瑶夫人自告奋勇,自甘为婢女服侍你,我便应了她。怎么,她没有细心服侍你?……宫中妃嫔一向骄横跋扈,难道她欺负你了?……”
周薇沉吟着摇摇头,“这倒没有……”现在赵匡胤刚刚坐上皇位,他要处理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内忧外患,还是不必将这些事情告诉他,让他分心了!她只是精明扼要说道,
“只是……你要留心瑶夫人,她与赵副将似乎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赵匡胤却不以为然,目光中隐含责备,“你多想了!光义与瑶夫人怎么会有什么关系?他们彼此从未见过面!我相信光义的为人!你不必想太多了!”
周薇心中一阵叹息,他太信任他的这个弟弟了!现在如是,待他统一五代十国,功成名就后依然如是,最后却被他这个最信任的弟弟而算计丢了性命……
周薇轻声说道,“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并没有偷偷逃出蜀国皇宫,逃离你的身边,你信我么?”
赵匡胤怔怔地看着她,眸中深邃,似乎有极大的触动,“我信!那你是怎么……”
周薇抬起纤纤玉指,蓦然放在他的唇上,嫣然一笑,“只要你信我,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只觉被她触摸的嘴唇,迅速升腾起一片火热,而她的眼中,眸含秋水,明媚似夜空中的天上星辰,闪烁得叫他眼前眼花缭乱。心中一阵悸动,他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指,缓缓滑下,脸向她微红的脸凑近,越来越逼近,越来越能听见彼此擂鼓般的心跳声。终于,他火热的唇映在她微凉的粉唇上,她整个人身体都僵住了,只感觉到他的舌头纠缠着她的舌尖,她微微回应着他,舌尖试图与他的舌头纠结在一起,只见他眸中颜色加深,低喘了一声,舌头更猛烈,更激动地在她的口中索取,吮吸,直叫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一声金玉器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蓦然惊醒,两个人心惊地转过头来,却见一脸目瞪口呆的惜画站立在门口,惊得眼睛都直了,看着两人。她手中的金色蝴蝶钗掉落在地上,两只手还停顿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小……小姐……”
“惜画!”
周薇一惊,脸色嫣红的她迅速推开赵匡胤,一步上前拉住呆若木鸡的惜画的手。
她转头对赵匡胤道,“你快走吧!”
赵匡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惜画,又深深地看了周薇一眼,身形一闪,又躲回屏风后面去,只听窗棂发出轻微的声音,他已经从窗口跃出去了。
周薇绕到屏风后,将窗子关好,转过身来,见惜画仍满目迷惑,于是牵着她的手在贵妃榻上坐下来,
“惜画,你听我解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