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对自己的体力跟承受力毫无信心。
“殿下就不能顺其自然吗?而且, 为何要在此时急着要孩子?”她不明白陆景灼的决定。
他是在那个瞬间想要跟她变得更为亲密,更不可分,也许再有一个孩子便是个办法。
“你不肯?”他问。
不是不肯……
她是真受不了。
楚音道:“你放手, 我给你看个地方……”
他不解, 但还是照办了。
她先扯了被子盖住自己,而后朝着他坐下, 露出酸痛的膝盖:“你瞧……”
红彤彤的两块,跪出来的。
他沉默, 想伸手去揉一下, 但突然又想到面首的事,扬眉道:“你这就受不了了?”
此话何意?楚音瞪圆眼眸:“难道你要我膝盖断了才行?”他竟是这么狠心的人?她简直不敢相信,由不得红了眼角,“你一点不管我疼不疼!”
太委屈了,她忍不住控诉。
他的心顿时软了, 将她搂在怀里, 一边揉着膝盖:“我不是不管你……好, 下回我会注意。”
“你之前也说会注意, ”她几乎要叫起来, 带着哭腔道,“你能不能说话算话?”
“……”
看来她不满很久了。
见男人抿着唇, 神色莫测地盯着自己,楚音又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了点, 可他有时候真的过分,恨不得把她弄晕了,明明以前从不这样。
“我不是怪责殿下, 殿下能如此也是因为……天赋异禀,是妾身真的没用。”
听到那四个字, 陆景灼没绷住,笑了。
她可爱的时候真的难以抵挡。
“下回我一定会注意,”他道,“不把你弄疼。”
“时间最好也不能太久,太久。”
他讨价还价:“次数是不是可以多点?”
楚音:“……”
这么一番对话之后,他们仿佛忘掉了纳侧妃的事情,相拥而眠,很快便睡着了。
因为膝盖没消肿,楚音不好练功法,一早起来给儿子折马。
她专门叫儿子跟女儿来看。
陆珝这下心服口服了:“娘好厉害,真的学会了……娘能不能教我?”
“当然。”楚音让宫女去取纸。
两个孩子跟着母亲一起折纸。
楚音交代儿子:“以后别让你三叔再给你折东西,你要马,娘给你折十只,几十只都行,知道吗?”
“那折别的呢?”
“别的为娘早晚会学会的,你就不能等等为娘吗?”她嘟起嘴。
撒娇对儿子也管用。
陆珝心软了:“好吧,我等娘。”
这边三个人在折纸时,陆景灼正在求见建兴帝。
谁料建兴帝不见他,派贺中出来传话“圣上说今日不行。”
也不知得是哪日。
陆景灼拧了拧眉,真想硬闯乾清宫。
他压抑住这股冲动,转身离开。
此事传到了姜皇后耳中,姜皇后第一个想法,就是拿刀劈死丈夫。
陈嬷嬷生怕她把自己气晕,找了救心丸给姜皇后服用。
“还未定下呢,未必是真的。”
姜皇后抚着胸口骂道:“这天杀的混蛋,景灼跟阿音感情这么好,他怎么忍心拆散他们?自己贪图美色就算了,为何要强迫景灼学他?这天杀的怎么还不……”
陈嬷嬷惊得捂住她的嘴:“娘娘切莫逞口舌之快啊!”怎么还诅咒天子去死呢?
姜皇后还在含糊的咒骂。
陈嬷嬷压低声音:“您要替太子殿下多想想,就算真的纳妾太子也没什么损失,只要太子与太子妃情比金坚,那妾室不过是摆设,可惹恼圣上,万一圣上废了太子,让晋王当储君,您可知道后果?”
废太子还不如藩王,运气好被囚禁一辈子,运气差就是掉脑袋。
姜皇后倏地闭嘴了。
她怎会不明白?要是不明白,她早就不搭理那个丈夫了,根本不会再见他的面,哪怕被送去尼姑庵!
“唉,可怜阿音了,”姜皇后擦擦眼角,“景灼就算不碰那些妾室,也够膈应人的,叫阿音怎生是好啊?”她是受过这等苦的,打不能打,骂不能骂,不然就是气量小不容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不用替太子妃担心,依奴婢瞧,太子妃一定能应付自如。”皇后这等性子都能熬过来,太子妃还熬不过来吗?
姜皇后站起身:“要不我去劝一劝他?”
陈嬷嬷一把将她拉下,阻止道:“您千万别去,娘娘,您去能说什么呢?再说,太子殿下都没见到圣上,您能见到?”建兴帝显然更看重太子,而且她觉得娘娘去了,不会有任何作用,反而……
娘娘容易控制不住情绪,万一骂起天子那还得了?
姜皇后长叹口气,靠在椅背上:“我便什么都不做吗?”
“你为殿下保重好身子就行了。”
姜皇后又是一阵叹息。
听闻太子要选侧妃,楚夫人一晚上没睡好,偏偏儿子正在参加会试,她怕影响到儿子,愣是一个字都没提,而楚格见母亲如此,更是铆足了劲投入到会试当中。
事情传开了,唐飞燕足不出户,也从母亲那里听到消息。
“天哪,大哥居然要纳妾,大嫂好惨啊,命好苦,比黄连还苦!”
听她这么夸张,陆景辰戳破她道:“你该不会心里高兴得很吧?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不可否认,她是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但去年楚音不止让陆景辰送她礼物,还提醒她胖了对孩子不好,她也是念着这份情的,嘴一噘道:“夫君,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我是在替大嫂喊冤,替她不值!不过她跟大哥一向恩爱,照理大哥不会无端端的纳妾……我琢磨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夫君你可知?”
陆景辰道:“不知。”
他实则知道,只是不想说父亲的坏话。
唐飞燕没看出来,转而说起她的二叔二嫂:“不要脸的东西,他们听说大哥要纳妾,竟想将一个表亲塞入东宫,拿了银子贿赂内侍,结果被赶了出来,笑死人了!”
除了大权在握的名门望族外,别的家族哪个不想攀上东宫呢?左右不吃亏,那妾得太子宠爱,他们得利,不得宠,也没有损害,故而负责挑人的贺中等内侍们,立刻成为众人收买的对象。
陆景辰想起楚音温柔和善的样子,暗地叹了口气。
好好的,父亲到底为何要赐妾呢?
同样的,陆景睿也不明白。
他折了狮子来送给陆珝。
楚音牵着陆珝出来见他:“三弟,又劳烦你。”
那是只淡黄色的狮子,阔嘴,鬃毛,四肢,尾巴,一样不缺,比冬天用雪堆成的狮子还要栩栩如生,陆珝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三叔,你怎么折的啊?这狮子好威风!”
有关陆景睿的技艺,楚音也很好奇:“你跟谁学的?”
“我之前受伤的事大嫂也知道,有个随从见我整日待在家中养伤,折纸给我解闷,我当时虽然没跟着学,却记住了。”
青州的随从都不是内侍,肯定没跟着他入宫。
是不是在外替他办事?
楚音记得,他也是有几个心腹的。
“三弟的那位随从现在何处?你既是跟他学的,想必他折纸更为厉害吧?”
“我不太清楚,我们搬入京城时,父皇打发走很多奴仆,他也在其中。”
楚音有数了。
陆珝此时道:“三叔,娘现在也会折马了呢,给我折了一对马!”
陆景睿吃惊道:“大嫂何时学会的?”
这儿子的性子真的一点不像陆景灼,长得越大话越多,楚音跟小豆道:“带珝儿进去。”
小豆为之前的事很感激楚音,闻言立刻把陆珝抱走,也不管他吵着要再跟三叔说话。
“你的手还没治好,我怕珝儿又让你折别的东西……”主要是怕他们二人的关系越来越亲,楚音笑着道,“下回你别随便答应,珝儿他会不依不饶的。”
大哥被迫要纳妾了,大嫂竟还有心思关怀他的手,陆景睿心头一暖:“我没事,倒是大嫂你……”说着顿住。
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突然不知怎么安慰,总不能说“大哥纳妃的事,你别伤心。”
他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表达。
纵使平时再擅长伪装,也有笨拙的时候。
“大嫂怎会折纸的?”他换了话题。
“我看珝儿珍儿喜欢,便自己学着给他们折,像花儿什么的挺容易,别的就难了,还未找到诀窍。”
“大嫂如果真的想学,我可以教你。”
少年微微笑着,桃花眼像泛着涟漪的春湖。
这完全是对待亲近的人的态度。
楚音下意识拒绝:“不必,你的手伤了,还是少动为妙。”但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她不是要揭穿他吗?跟着他学岂不是更容易找到机会?
但下一刻她又想,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感觉他开始不掩饰他的伤势了?
他该不会哪一日说自己痊愈了吧?
为什么?
陆景睿却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又提到自己的手,笑得更甜:“大嫂,我的手折折纸真的没事,您不必这样替我着想,其实折纸很简单,只要将……”
楚音被迫学到了诀窍。
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楚音半响没回过神。
…………………………
几次没见到父亲,陆景灼这次堵在了父亲早朝回来的路上。
看着晨光中的儿子,建兴帝从龙辇上探出头:“你还不死心?”
“孩儿想知道原因。”他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建兴帝便从龙辇上下来,带他一同进乾清宫。
新倒入的曼松茶清香扑鼻。
陆景灼端坐着没有去碰,又再次道:“孩儿想知道原因。”
“朕说过了,朕盼你多子多孙,”建兴帝徐徐喝了口茶,“怎么?你就这么想不明白?真打算做个情种?”
“情种?”陆景灼淡淡道,“孩儿并不是为阿音而不纳妾。”
建兴帝一怔:“不是为她?”
“不是,孩儿无论娶哪位女子为妻,都不会纳妾。”
“……”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建兴帝手指摩挲茶盅,陷入沉默。
“父皇能告诉孩儿,一定要孩儿纳妾的原因吗?”陆景灼很想弄清楚这背后的意图,再次询问。
谁料建兴帝突然轻嗤了声:“你恨朕,是吗?”
“你不想纳妾确实不是为阿音,朕现在明白了,你其实一直在恨朕。”
他本以为这孩子只是不爱他,但陆景灼无论如何也不纳妾,那情况又不一样了。
父子俩从没有触及过这件事,整整二十年,但父亲主动提,他亦不是不能说。
“以前怨过,”陆景灼坦**地道,“不止怨您,也怨母亲,怨母亲为何想不透,为何看不穿,为何非要去爱您?那时的孩儿年纪尚小,很多事都看不明白,可孩儿想没有一个孩子,在年幼的时候是不渴望家的圆满的。”
但他现在长大了,他不怨任何人,他只想自己有一个圆满的家。
建兴帝的手指猛地收紧。
茶盅差些碎裂。
“父皇您年幼时,难道不是如此吗?”话已经说出口,不如将它说完。
殿内一片静寂。
透过远处香炉内冒出的袅袅青烟,建兴帝的目光穿过雕花的窗棂,穿过时间,看到了四十年前的自己……
他刚刚五岁。
他时常拉着母妃的手问:“父皇何时再来呢?父皇每次都说明日再来,可每次都没有来!”
他的父皇,他很少见到。
母妃这一生都活在等待中,在孤独中死去。
早已忘却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建兴帝的手一抖,茶盅倒在了桌上,茶水倾泻。
“滴滴答答”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
看一眼儿子,建兴帝道:“你出去吧。”
声音透出几分疲惫。
陆景灼起身告退。
建兴帝取出帕子擦桌面。
滚热的茶水在初春冷得很快,帕子迅速湿透,凉了他的手指。
他真的完全忘了那时候的自己,他曾期盼父亲常来看他,看母亲,他曾望眼欲穿,他也希望父亲只疼爱母亲一个人,可后来他全忘了,他变成了跟父亲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他的长子并没有忘记。
建兴帝许久没有动弹。
过得两日,他让贺中停止了选侧妃的事。
不是为长子,而是为他的孙儿,孙女。
两个孩子现在很幸福,作为祖父,是不是不该去破坏他们幼年的美好时光呢?
楚音听到这个消息时大为惊讶。
“殿下,是你跟父皇说了什么吗?”她问。
这个结果他也没料到,他并不觉得那番话会起作用,但他说的时候不曾畏惧过。
有些事,必须要面对的。
他与父亲之间,那二十年的隔阂。
只是,这段话他没法做到告诉楚音。
也觉得不必跟她说幼年时的事。
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前的他已不是现在的他。
“与我无关,应是父皇自己想明白了。”
不知真假,但楚音真的松了口气:“我总算不用苦恼怎么安排那些侧妃的住处了,还有向珝儿,珍儿解释的问题,真的很难。”
“就苦恼这两桩事?”他抬起她下颌。
从现在他对她的感情来看,楚音信他不会去碰那些侧室,可将来呢……
她忽然没那么确定了。
一切都在变,陆景灼真的不会变吗?
前世也许是她死了,他才会对她念念不忘,可这一世呢?她若熬过了那一关,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陆景灼能一直都喜欢她吗?
她有点动摇。
楚音伸手环住他脖颈:“当然还有别的苦恼,怕殿下哪日沾花惹草。”
他当然不会,可他喜欢听楚音这么说。
揽住盈盈一握的腰,他将她抱在了榻上。
瞧见男人眼中瞬间燃起的火,楚音咬唇:“殿下等会还要去听课的,不能等到晚上吗?”
“不是说好次数多点吗?”
“……我没有答应。”
“你没说话就是默认。”
“……”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