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瑜抬头看他,清晨阳光升起,光线透过树叶投在他的脸上,使他军衣如翠,脸上流光溢彩,她缓缓垂头,“没错,她刨腹而死,沿用了武士的死法,自左而右划腹,再往上提,是十字文切,后面那位替她砍头,头颈皮肉相接,是介错人,等同向她的自杀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承认了她的功勋,于武士来说,如此死亡才是最大的荣耀,他们渐渐地撕去了神秘的面纱,等同于在向三爷承认身份,也代表未来,他们将从幕后走向前台了。”

林泽夫垂头,“安雅瑜,你怕吗?”

安雅瑜抬起头来,朝他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

“即使所托非人,你也不怕?”林泽夫目光深幽,看定了她。

晨风吹过树林,树叶哗哗作响,更让无数金色斑点在他们周身流转不休,青草的香味混合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她与他对视,眼睛一眨不眨,“三爷,许多东西我们都没有办法选择,但我们以后自己要走的路,却能由自己挑选。”

她粲然一笑,“更何况,我相信老天爷看得到三爷的努力,绝不会那般的无情。”

林泽夫眨动眼眸,看着她的笑脸,很想将她揽进怀里,手指动了又动,到底没有进行,只把手在背后握紧,垂头沉声,“是么?”

安雅瑜重重点头,“三爷,我信你。”

他就笑了,“真不知道你哪有这么多的自信。”

林副官把石块树叶盖在了曹桂湘身上,走过来请示,“三爷,可以走了吗?”

林泽夫点头,三人往林子外走,一路走了出去,却没遇到什么人,那批刺杀狙击他们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只偶尔有一两具尸首趴伏于草丛之中。

林副官上前查看他们的尸身,直起身子说:“这两人一人是枪击而亡,一人却是有人从后偷袭而死。”

安雅瑜轻声说:“前一个前额中弹,只有三爷有这样的枪法,看来是三爷枪杀的,而另一人,身子前俯,手臂僵直,趴于地面,定是他在追着我们,却没有提防身后有人,被人一刀刺进心脏杀死,看来,奔逃之时,我们没有留意的时候,刺客跟了上来,而那人一直跟踪着,替三爷除去了潜藏的刺客。”

林副官在前带路,走过了一条林中小径,回头说:“这批刺客身手虽然不高,但却配合得当,衣着普通,可从行动动作来看,却像是军中之人。”

林泽夫点头,“看来我们的行踪,到底有人提前透露了出去。”

安雅瑜与林副官互望了一眼,都没有开口询问。

三人沉默着走出树林,看见了停在一边的汽车,林副官上前看了看,踢了轮胎一下,“轮胎被打爆了,没办法开了。”

正在这时,汽车声响起,从大路那头驶过来几辆军车,直驶到他们面前停下,坐在驾驶座的人下来,却是齐沛鼎,他自军车之上走下,军服笔挺,容颜清俊,直走到了三人跟前,见他们满身狼狈,脸上满是诧异,“三爷,你们怎么在这儿?”

林泽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齐沛鼎视线从那辆废弃的汽车上扫过,“看来三爷是遇到麻烦事了,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安雅瑜正想答应,林泽夫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沉默垂头。

“不用,借辆车给我们就行了。”林泽夫说。

齐沛鼎笑了笑,一挥手,后面车子里的军官下车上了后面的卡车,腾出了一辆小车出来。

林泽夫说了一句,“多谢了。”

齐沛鼎说:“能为三爷效劳,我求之不得,我要回西南了,能和白副官说两句吗?”

林泽夫回眼看了安雅瑜一眼,微微点头。

安雅瑜有些纳闷,和他走到了另外一边去。

齐沛鼎目视于她,她满身儿狼狈,身上沾了杂草微黑的面颊有一点污秽沾于其上,可她的眼睛却明亮得如天上最亮的星星,他看着她,她曾经是他的梦,可惜的是,他自己亲手把那梦给弄丢了,而现在,即使她触手可及,可周身却如蒙了一身盔甲,他永远不能触及。

“齐爷,您找卑职有事?”安雅瑜问。

她生疏的口吻让齐沛鼎一阵郁闷,他知道,无论现在和以前,对她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他停了停说:“上次在白副官面前失礼,是我的不是,特地向白副官赔不是。”

安雅瑜笑着说:“没什么,任谁没有一个喝醉酒不痛快的时候。”

她随随便便地站着,对他笑,像对着许多其他闲人一样,客套而疏远,齐沛鼎垂下头来,“白副官,三爷事情多,又受人瞩目,跟在他身边,小心些。”

安雅瑜怔了怔,拱手,“多谢齐爷关心。出门在外,凡事当然得小心些。”又礼尚往来的说,“齐爷这次回去,自己也得多加小心。”

除了一声声的客套,他竟然无话可说,可他却舍不得走,视线落到了林子里,看见树杆上枪击的痕迹,又回过头来,“白副官,你们这次出去,遇上的麻烦事看来不小,白副官,你我一见如故,您如真遇到了什么困难,倒可以来西南找我。”

安雅瑜笑了,“三爷都不能应付的事,我想,天下间没有谁能应付得了了。”

齐沛鼎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艰难地答,“那倒是。”

相对而站,他们之间却已经无话可说了,安雅瑜等了一会儿,见他依旧无言,拱手说:“齐爷,我替三爷多谢您的车子,今日就不多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