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为什么吗?”玲珰神秘兮兮的样子。
季舒玄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季舒玄没说话,但他的眼睛会说话。
玲珰说道:“你不是神断大人吗?身边人藏着那么多秘密,你居然一个都没看出来,还得由我来告诉你,这是一件多有趣的事。”
“除此之外,让你看看赫连舒的真面目,也没什么不好,省得你总是惦记她。”
季舒玄驳她:“我没有惦记她。”
玲珰不信,“自我出现在你跟前开始,你就一直缠着我打听赫连小姐的事,还说不惦记她。”
“好了,说回诸柏羽,他是个儒雅先生,正如你之前所说,他和斩影司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更不是宫中的斩影门大司判。”
季舒玄打断了玲珰的话,说道:“他的身份变成萧楚后确实与斩影门无关,那他被火焚烧之前的身份呢?”
玲珰想了想,回道:“是个画师,跟着太仓子做学徒。”
见季舒玄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玲珰问他:“怎么了?”
季舒玄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一切都无法用常理推测。”
玲珰笑笑,揶揄他:“原来也有司判大人看不清楚、想不明白的事情。”
玲珰又道:“秦雪姑娘真是固执,分明喜欢的人并没有背叛自己,她却误会了他一千年。”
季舒玄却道:“也许她当初宁可相信是萧睿背叛了她,也不愿相信萧睿死了。天天相处的人,又怎么会分不出两个人是长得像还是就是他。”
玲珰微愣了下,“你在说我和赫连舒?”
“道理相同,既是说萧睿和诸柏羽,也是说你和赫连舒。”季舒玄毫不避讳。
玲珰有些委屈地瘪瘪嘴:“我和你的赫连小姐才不一样呢,我可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季舒玄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玲珰心里正委屈。
季舒玄道:“你不喜欢她,但你为什么又总在秦雪面前处处维护她?”
玲珰憋红着脸解释:“我只是寻求真相,才不是为了赫连小姐,更不是为了你!”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季舒玄有些诧异。
玲珰气鼓鼓地:“怎么跟你没关系?如果不是你招惹了赫连小姐,哪有后来那么多事?天下男子千千万万,赫连小姐怎么不去给别人做衣裳?怎么不给别人红袖添香?偏偏直接跑到你这儿来了?”
季舒玄歪着脑袋看玲珰:“你在生气?”
“没有!”玲珰一口否决。
玲珰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孩子气,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在说事实。”
季舒玄道:“你之前所说的并非事实的全部。”
玲珰憋了一口气的心顿时炸了,问他:“司判大人什么意思?”
季舒玄道:“以我多年断案的经验来看,任何一个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都有目的和原因,我相信赫连之所以会来找我,应该也有她的原因。”
玲珰反驳他:“一口一个赫连,那她频频更换喜欢的人也是有原因的?”
季舒玄点头,“我认为有。”
玲珰的肺气炸了,甩甩手,“算了算了,你们情啊爱的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不奉陪,我还是去找夏州和颜倾玩儿。”
玲珰刚从秋千架上起身,季舒玄就挡住了她。
季舒玄的手放在秋千架上,以身体把她包围。
玲珰的心噗通乱跳,“司判大人请自重,我不是斩影司的犯人,你不能软禁我。”
季舒玄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们不日即将成婚,你可能得准备一下。”
“成……婚?”玲珰伸手去摸季舒玄的额头,季舒玄却顺手握住了她的手。
季舒玄道:“说到招惹,如果你当初没有招惹皇上,现在你也无需嫁给我。但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后悔的余地,你和我都只能接受。”
“嫁……嫁给你啊?”玲珰的脸红透了。
季舒玄点头,“你当初为了给颜倾解围,画了一幅画卖给皇上。皇上的城府远远超出了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眼线甚至安插到了斩影司来,所以他很容易知道他当初买的那幅画不是颜倾画的,而是你画的。被他盯上不是件好事,是跟着他入宫还是嫁给我,你其实也可以稍稍考虑一下。”
“入宫?”玲珰对皇宫充满了期待,毕竟第一次入宫时,并没有得偿所愿。
季舒玄瞬间掐灭她眼里的光芒,道:“可能你还不知道,皇上有很多怪癖。”
“比如?”玲珰其实对“嫁”这个字眼没有什么特别的理解,仅仅从书中得知成婚的二人要永结连理,天天生活在一起。不是说皇帝有三宫六院,住满了三千佳丽吗?哪有时间跟她天天生活?如果只是偶尔见他一面,就能住进奢华美丽的皇宫,算算也不吃亏。
玲珰甚至已经在盘算入宫后,把看到的宫中美物全都在离境中“想”出一份儿来。
季舒玄见她眼中光芒灼灼,狠了狠心,道:“皇帝性情乖张,前一刻还对你笑,下一刻就有可能挥着鞭子打人,如果不幸惹他不高兴了,还会被推出去斩首示众。”
季舒玄问:“看过砍头吗?”
玲珰被吓得不轻,摇头。
“书里总有说到吧?”季舒玄道。
玲珰鸡啄米似的点头。
季舒玄以手作刀,利落挥下,同时道:“手起刀落,人头滚开好远,再漂亮的脑袋都成了个血肉模糊的球。死无全尸,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别说了!”玲珰吓得魂不守舍,责备起季舒玄来:“嘴长得那么好看,说话却这么吓人!”
季舒玄暗暗一笑。
“那你还入宫吗?”季舒玄问。
玲珰坐回秋千,心有余悸,道:“不入宫了。”
“那我们的婚事……”季舒玄迟疑着问,像是跟她商量,征求她的意思。
“你看着办就好。”玲珰道。
季舒玄嘴角含笑,“那好,我会按礼筹办我们的婚事。你好好休息,因为听说成亲是件很累的事。”
季舒玄满意地走了。
看着季舒玄离开的背影,玲珰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刚才怎么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正失神,听到旧墙那端有窸窸窣窣的草叶翻动声,循声看去,草叶深处钻出个人来,一身青布,手里提着个藤条编的小篮子,篮子上用叶子摆出一朵花的样子,素朴可爱。
提篮子的是夏州。
“玲珰!”夏州冲玲珰挥手。
看到夏州,玲珰也高兴坏了,从秋千上下来,跑到夏州身边。
“你提着什么?”玲珰问。
篮子里铺着一张藏青色的布,被洗得发白,里面的东西被虚盖着。
夏州抽走布,露出一盘饼。
“好香。”玲珰馋了,伸手从里面拿了一个咬,被烫得连连哈气。
夏州提醒她:“你小心点儿,刚出锅的,烫着呢。”
尽管烫,但玲珰还是不肯放手,连连夸赞:“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夏州高兴道:“那是,我自幼就喜欢做吃的,你看我这一身大块头,全是我自己一口一口喂壮的。”
玲珰一连吃了好几个,动作才终于慢了下来。
夏州对她细说起来:“别看这是小米饼,跟寻常米饼没什么两样,但味道绝对比饼铺卖的好吃,这里面藏着我十几年的做饼经验呢。”
玲珰道:“那你以后就算出去开个饼铺也能养活自己。”
夏州得意道:“我不只会做饼,还会做别的。等你以后得空了来找我,我做给你吃。”
说着说着,夏州面露失落,他道:“其实我做来做去都只能做几样简单的吃食,要是能做一些硬菜就好了,可惜买原材料太费钱,我阿爹才不许我一顿饭吃掉半年的积蓄,他说得攒钱娶媳妇儿。”
说到嫁娶,玲珰想到了自己和季舒玄的婚事,书上说每逢婚嫁之事,都需提前告知乡亲好友,大家聚席而食。
“夏州,我也要成亲了。”玲珰说这话的时候并不觉得别扭,就像说她接下来要吃什么饭、喝什么汤一样自然。
夏州听得诧异:“成亲?你?跟谁?”
夏州怎么这么惊讶?
玲珰心中欢喜,面上却假装无意,道:“司判大人。”
“你和他?为什么?什么时候说定的事儿?”夏州一连问出一串问题,让玲珰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好。
玲珰躺在石头上,头望着天,微眯起了眼睛,像呓语一般说道:“刚刚说定的,司判大人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
夏州惊道:“终身大事不可胡来,你可要想好了。”
玲珰一翻身,趴在石头上,歪过脑袋笑看着夏州:“有什么好想的,司判大人身手好又聪明,跟他在一起,谁都不敢来欺负我。”
玲珰见夏州眉头微蹙着,问他:“你在担心什么?”
夏州道:“虽说司判大人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你跟着他,他一定会好好待你。可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需要深思熟虑。我总觉得你根本没有想好,万一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夏州认定是司判大人骗玲珰姑娘上了贼船。
玲珰却道:“其实也没什么,成婚之后不就是跟他在一起吗?”
“我们虽然没成婚,但也天天在一起,没什么差别嘛。”玲珰安慰夏州,“你不用担心我。”
夏州惊了,问道:“所以……你并不知道成婚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接六礼,上花轿,白头到老。”玲珰把书里关于成婚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夏州听得摆手,“不是,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但成婚绝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玲珰不解。
夏州急得词穷,“你还是多考虑考虑,等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夏州说完又道:“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想让你尝尝我做的饼,还有件事想跟你一起商量。”
“你说。”玲珰终于吃完了饼,用手帕把手擦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