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鸾问道:“圣上之前跟臣妾谈及大司判入宫之前的身份只字未入册,臣妾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祁南叹息一声,似有无奈,说道:“斩影门于千年之前成立,只负责宫内宫外大小案情。至于政务,一概不得干涉。其实,千年以来,斩影门都未曾干涉朝政。虽说查不到历代大司判的来历,但这应该也是斩影门出于各方考虑的结果。”
“斩影门的大司判都是由先皇在位时为新帝选好,如此,先皇才能放心地离开。先皇若是泄露大司判的身份,岂不是会招人妒恨,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祁南又道:“其实,朕之前对大司判说朕相信他,并非如此,朕相信的是先皇。”
离鸾若有所思地点头。
祁南轻轻掐了一把离鸾的脸,说道:“虽说你冰雪聪明,但官场复杂,有些事你未必能懂。”
离鸾吐吐舌头,“不懂就不懂,身为妻子,只要丈夫平安无事心里就满足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是是是,你呀……”祁南对离鸾的宠爱又深了两分。
祁南带离鸾回房后,催促她休息。
离鸾很快就睡着了,祁南忍不住轻戳她的鼻子,自言自语:“简单的人真好,心里没有烦心事,一挨着枕头就入睡了,不像朕哪,夜夜辗转反侧都睡不着。”
祁南走后,离鸾睁开了眼睛,眸子里释放出冰冷的光芒,看着祁南离开的方向。
祁南把季舒玄叫到了御书房。
季舒玄一进御书房就感觉气氛很不对,猜想是离鸾又吹了枕边风。
祁南召见季舒玄,是离鸾预料中的事。她也没闲着,去找玲珰了。
玲珰正躲在屋里吃点心,这些都是她强破季舒玄帮她从御膳房悄悄拿来的。
季舒玄不肯这么做,玲珰却说,那些点心皇帝和宫里的娘娘都吃不完,最后都会被宫女、内侍偷去吃,都是偷吃,多她一个不多。
季舒玄被她绕进去了,还真给她弄来几盘。
有人叩门,玲珰赶紧把盘子藏了起来,还不忘把嘴擦干净后才开门。
房门打开后,却见屋外站着离鸾,玲珰的双眼顿时充满了疑惑。
“你来做什么?”玲珰对离鸾充满了戒备。
离鸾坐到椅子上,俨然主人姿态,见玲珰左顾右盼,想必是在等季舒玄。
离鸾道:“不用等他了,他暂时不会回来。”
“你把他怎么样了?”玲珰紧张道。
离鸾眼神如霜,“你不用这么紧张,不过是圣上叫他去御书房问事。”
离鸾道:“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一件事。你当初瞒着我救了秦雪,可你知不知道秦雪往后的日子只会一日比一日痛苦,直到完全消失。”
玲珰又惊又急:“我不懂你的意思。”
玲珰的神情已经足够让离鸾判断出,她确实在秦雪的死上动了手脚。
离鸾故作惊讶,道:“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对离境了如指掌。”
玲珰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玲珰对离境的了解全都来源于赫连舒的记忆,可是,她的记忆只复苏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记忆没有恢复。关于离境,关于水镜国。
离鸾故意刺激玲珰:“你不是说我是个心狠手辣且不折手段的人吗?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会拿她怎么样?”
“你去找她了?”玲珰问。
离鸾心中有数了,看来秦雪离得并不远,否则玲珰也不会怀疑她去找过。
玲珰眼中有了泪光,“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离鸾诧异:“你和她有这么深的交情?”
玲珰逼近离鸾,道:“你和秦雪本是同根同源,何苦害她?”
离鸾骤然起身,驳道:“你错了,我是秦雪最痛苦的执念被水镜石切割下的一部分。水镜石有塑造新生的力量,它把秦雪最痛苦的执念切割下来,让水镜石重塑成了我。我和秦雪不是同根同源,我是她想抛弃的那一部分。”
“对秦雪来说,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离鸾有些激动。
“你知道千年来,我有不安吗?为什么我一出现就是邪的?为什么她始终不肯接纳我,一心想让我消失?”
“我害怕其他人也因为我是痛苦的执念而远离我,害怕我,所以我装成天真无邪的样子。我的猜想是对的,秦雪因为想找回痛苦的执念,表现得冷漠,甚至让人觉得深沉、狡猾,所以你们就认定她是坏人。而我,因为始终让你看到我天真无邪的样子你就真信了。”
“其实……我还挺想念和你做朋友的日子。”
“但是,要跟我的性命比起来,你还是显得无足轻重。”
玲珰喝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一丝残念。就像秦仓子,他处心积虑,试图用我们做棋子下他自己的棋局,结果呢?他一败涂地,如今烟消云散,也算清净。”
玲珰盯着离鸾的眼睛,字字有力:“终有一天,你也会像他一样消失。”
“不!”消失是离鸾最害怕的事,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对抗这件事。
离鸾信誓旦旦道:“终有一天我会颠倒乾坤,让你们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赢家。你,玲珰,不过是个可怜的画中人而已,和我,不过是同类人,休想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践踏我。”
玲珰感到头疼,果真是执念汇聚而成的一个人啊,有着异于常人的偏执,一点道理也说不通,一点人情味也不讲。
离鸾看定玲珰,道:“你知道吗?我害的人秦雪来救,她消磨的是水镜石,一旦消磨干净,她就真的死了,永远也活不过来。”
“只要我害的人够多,做的坏事够绝,她早晚会消磨光水镜石之力。”
玲珰终于明白过来,自言自语地小声呢喃:“难怪,难怪她短短一两日的时间就从青春貌美的样子变成了白发老人,原来是水镜石之力消磨引起的。”
离鸾抓住了玲珰话里的关键——“白发老人?”
玲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心中慌乱不安。
离鸾得意一笑,道:“你之前说,没了秦仓子我就寸步难行了,其实你还真错了,秦仓子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一丝残念而已,还能把它当救命稻草吗?真正帮我的人,你见过。”
“谁?”玲珰惊问。
离鸾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自诩聪明吗?那就自己琢磨去。”
玲珰沉思片刻,空白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人影!
玲珰盯着离鸾,说出一个名字:“屠天?”
离鸾很诧异,随后一笑:“你果真聪明,一猜就中。”
“你和他……”玲珰觉得不可思议。
离鸾道:“之前在离境画卷的时候,你不也看到过了,我有水镜石在手,就能穿过离境的边界。”
玲珰却道:“不可能,我去看过离境边界,屠天没在边界上,而应该是在边界之外。”
离鸾回她:“没错,他确实在边界之外,但是,我们就是隔着一道墙成了好朋友。”
离鸾又道:“要说起来,你不应该对屠天感到陌生,因为在赫连舒的记忆里,她可是和屠天有婚约的人。”
玲珰眉头一紧,暗暗在心中思忖:原来是屠天一手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他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要到何种程度才肯善罢甘休?
离鸾步步逼近玲珰,在她耳边低语:“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成为祈天国真正的主人,而你和季舒玄,只是我脚下的可怜虫。我高兴了,就饶你们一命,若是不高兴,就把你们像捏蚂蚁似的捏死。”
玲珰迎着离鸾的目光,自信而灼灼。
“不可能!”玲珰道:“如今所有的水镜石都被我还给离境中的枯树了,你不能再回到离境这种。”
离鸾不死心,她道:“当初夏州能找到它们,就意味着我也能在别处找到,一切都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玲珰已经倦了和她的纠缠,道:“我会尽早让你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
说完,玲珰转身想回房。
离鸾却唤住她:“站住。”
玲珰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只是冷冰冰地道:“门口就在那儿,好走不送。”
离鸾盯着玲珰的背影道:“你真以为我会就这么离开?”
玲珰诧异又愕然,回头看离鸾。
离鸾嘴角含着危险的微笑,只见她朱唇轻启,道:“屠天曾经告诉过我,让画中人消失的最好办法就是毁掉太仓笔。”
玲珰赶紧捂住袖口。
离鸾轻蔑地冷哼一声,“可笑!”
离鸾如风,从玲珰身前掠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离鸾又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
“你……”玲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离鸾晃了晃手中的太仓笔,得意道:“在离境待了一千年,你以为我什么也不学,什么也不做吗?”
玲珰失落道:“是我小看了你。”
离鸾左手握着太仓笔,大拇指轻轻用力。对她来说,大拇指轻轻一用力就足够摧断一支毛笔。
可是,太仓笔纹丝不动,一丝裂纹也没有。
离鸾只好用两只手分别握着太仓笔的两端,用力摧之。
太仓笔还是纹丝不动。
离鸾很吃力,原本娇俏的脸庞被憋得通红。
玲珰见她无法折断,总算放心下来。
一宫女匆匆走来,在离鸾耳边低语了几句。离鸾眉心顿时深刻起来,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玲珰身上。
离鸾的眼神太可怕了,让玲珰顿时想到了窒息,想到了死亡。
离鸾嘴角轻动,似有笑意。
骤然,离鸾看向前来禀报的宫女。那宫女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吓得脸色惨白,忽然,那宫女栽倒在地,顿时就没了气息。
玲珰愕然,“你……”
杀人不眨眼,说的就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