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蒙留家族·十六
他曾经拿着她的家人的骨灰，散在了囚禁她的池子下面。她所在的监狱，是个又湿又冷的地方，是一个池子中间耸起的一块小石台，一根铁链将她的脖子拴住。日复一日，石台上面长满了青苔，还会爬小虫子之类的，刚进去的时候，因为寒冷而一病不起，可是病了几天以后，她的抵抗力就好了，然后宇文邕又来了。
看到他的表情，蒙留涑觉得有些好笑，道：“怎么？今天又想出了什么法子整我？”
宇文邕说：“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宇文邕带来了蒙留凝，那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已经脱离了稚气的男孩，看着她的样子，面容冰冷，可是他眉心的青纹，那是蒙留家族的标志，自蒙留被灭门，世上就没人能纹出这样的纹理。
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竟然还是被他找到了，她疯了一样扑了上去，将宇文邕的肩膀咬出了血，绝望中看到了宇文邕那得逞的笑，蒙留涑也笑了。
蒙留凝回头问他，说：“姐姐她，是不是疯了？”
宇文邕说：“没有，你先出去。”
蒙留凝出去以后，宇文邕凑了过去，捏着蒙留涑的下巴，翘起了嘴角，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说清歌在哪里吗？”
蒙留涑还是笑：“她活得好好的！可是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她在哪里！宇文邕，看到你这么痛苦，我便觉得不那么痛了！”
“疯子！”宇文邕将她推进了池子里，气呼呼地走了出去，蒙留涑还是笑，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究竟这个世上，何来的爱，又何来的恨呢？这个问题，她想了很多年。
四百二十九条人命，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宇文邕欠下的，何止这些？哪个人的江山，不是踏着遍地的白骨走来的？这就是帝王之路啊！偏偏却又在韶华之年记下了他的好。
兴许，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洛阳监狱没有日夜，她不记得她在那个地方待了多久。
我也惊讶，原来她同宇文邕一样的年纪，宇文邕已经添上了岁月的痕迹，而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原是泡了百生池的水，皮还在生长。
回想起这些沧桑往事，蒙留涑并无多大波动，反倒心如止水。
我看着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坛子，招呼壮汉再给我们上一坛新的，对蒙留涑说：“所以，你是让我帮你找你的弟弟？茫茫人海，我终究没有寻到自己要寻的人，怕是要辜负了你的意思了。”也许，那个孩子早就被宇文邕杀了，他恨蒙留涑入骨，那个孩子又深知蒙留家族的血债，养着他如同养虎，宇文邕又怎么会留着他呢？
真相总是残忍的，兴许，蒙留涑也应该意识到了，她在洛阳监狱，也就见过蒙留凝一次。
蒙留涑说：“我同西宫井，有十五年之约。倘若我不能活着出去了，请姑娘代我前去，告诉她我不能去的原因。”
我点头会意，这个我自然是做得到的，问：“何时？何地？”
她说：“你今夜便可启程，初三夜，浣溪。”
太好了，居然是浣溪，想到我那满地的酒，我就有点小兴奋，今夜启程对我来说也太慢了，不够按照我这拖拖拉拉的走路速度，初三夜到达浣溪，也刚刚好。
交待好一些事情，想想他们外面应该打得差不多了，便让店家帮我备马，蒙留涑说：“姑娘好生珍重，此一别，可能是我与姑娘最后一次相见了。”
我说：“所以，不介意我再叫你一声涑涑吧？”
她微微一笑，笑起来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