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米之炊

第二天,陈晚荣起了个绝早,因为陈再荣今天上学馆,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得不早起为之送行。昨天陈晚荣又是造火碱,又是对联句,解数术题,喜事惊奇事一大串,闹了个阖家欢,陈再荣心里一高兴决定昨天不去学馆了,今儿赶个早就是了。

陈晚荣满以为自己起得够早的了,一到堂屋只见陈老实夫妇正围在火炉边,烘得脸蛋红扑扑的,陈再荣端着一个碗,正在喝粥吃馒头,发出唏溜唏溜的声响,自己反倒是起得最晚的一个了。

“晚荣,你起来啦。”陈老实夫妇同声问出来。

“爹,娘,您们起得好早。”陈晚荣打着呵欠过来。

陈再荣一边喝粥,一边打招呼:“哥,你也不多睡会,天还没亮呢。”陈再荣要想不误了功课,只有趁黑赶路了。

“再荣,你今天上学堂,哥哪能不送你呢。”陈晚荣揉着眼睛,打量着陈老实。

昨天晚上,陈晚荣主厨,使用现代烹饪方法烧制的菜肴异常鲜美,陈老实差点把舌头吞进肚里不说,还喝了好几碗酒,醉得晕乎乎这才哼着小调欢天喜地去就寝。以陈晚荣想来,他这种醉酒程度,不睡到日上三竿是起不来的,没想到他居然比自己起得还早,只不过宿醉未醒,睡眼迷离,还有些晕头。

“哥,不就上个学嘛,用不着送。”陈再荣推脱一句,心里着实高兴。陈晚荣这么能干的兄长起个绝早,为自己送行,换作谁都会高兴莫铭。

陈老实宿醉未醒,头晕乎乎的,以手捂脸:“快给晚荣洗脸水。”

“还要你说。”陈王氏已经把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递给陈晚荣:“晚荣,洗个脸就好了。”洗脸能提振人的精气神,洗了脸,睡眼也就会消失,人就会清醒过来,她说的就是这意思。

“谢谢娘!”陈晚荣接过盆子,出屋去洗脸。洗完脸,人也清醒过来,精神头上来,不由得挺挺胸。

等陈晚荣回到屋里,陈再荣已经吃好了,把碗一放,把被褥往背上一背,把撂着补丁的麻布书包挎在肩头,最后拿起剑挂在腰间,左右一晃**,仔细瞧瞧腰间的剑,左手不由自主搭在剑柄上,美滋滋的,喜得嘴都合不拢了:“爹,娘,哥,我走了。”

“等会。叫你娘给你钱。”陈老实强忍着头晕,站起身,怜爱无限的打量着爱子。

陈王氏从怀里取出一百文钱递向陈再荣:“再荣,这是一百文,按照往常给你的。娘心里高兴,和你爹商量过了,再给你二十文。这些年,苦了你这孩子,多给你二十文,好好花花,不用省着。”

陈再荣的例钱是一百文,就从来没有多二十文的事,这都是拜陈晚荣所赐,让家里看到了希望,特的破例多给二十文。

节约是陈再荣的美好品德,这钱他不一定会花,但是这着实让人高兴,陈再荣笑呵呵的道:“娘,这怎么好呢?”双手伸得老长接过来。

这一幕看在陈晚荣眼里,想起自己读中学那年月,每个礼拜父母给自己两块零花钱,自己得掰着指头花销。偶尔,父母会多给五角或者一块钱,都会让人兴奋老长时间。这钱,不一定会花,但着实让人高兴,没有哪个穷人家的孩子会不高兴。

感同身受,仿佛是自己在父母手里接钱一样,陈晚荣倍儿温暖,笑道:“再荣,把钱还给娘,我给你。给,这是三百文,你拿着花。”从怀里取出三百文钱递向陈再荣。

“三百文?”陈老实,陈王氏,还有陈再荣吃了一惊,惊奇的叫了出来。

三百文钱,那是陈再荣以前一个月的花销,在赤贫之家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由不得他们不吃惊。

“三百文也不算多,要是有你看中的书,你就买下来。你爱读书,以前你没有钱买书,今后你不用再去书摊赖皮,看便宜书。”陈晚荣想起自己生平第一次买的连环画。

一喜欢上这本连环画,就很是舍不得,一有空就去柜台前瞅着,瞅得服务员都不好意思,特的借给自己看了十分钟。不看不知道,一看就离不了,可自己又没钱买,只能徒自揪心。还好,伯父知道了,给了自己两角钱买下来,这本连环画价值一角九分,不算贵。可是,这事让小气的伯母知道了,拿白眼足足瞪了自己一个月。

陈再荣爱动脑筋,喜读书,苦于家里没钱买书,只能在书摊上去打“赖皮官司”了,看点便宜书。这种感受,陈晚荣是再熟悉不过了,

当然,陈再荣是聪明人,明白陈晚荣的意思,是要他留心一下兵书,要是有看中的兵书就买下来好好学习,学些韬略,为将来从军打下基础。想明此节的陈再荣欢喜不禁,把手里的钱塞回陈王氏手里:“娘,哥给我钱,我先用哥的钱,家里的钱我以后再花销。”也不由陈王氏说话,从陈晚荣手里接过钱,眼里闪着泪花,很是激动。

他之所以激动,不是因为他十天可以花一个月的钱,而是这钱蕴含着的意义。以前的陈晚荣不是没给他零花钱,而是很少,一般就那么三五文钱意思一下而已,一下子给三百文的事从来没有过。

更别说陈晚荣在暗示他多学些兵法韬略,这是在支持他从军。从军是陈再荣是现在最想做的事,还有比这更让他激动的事情吗?

都是一家人,钱多钱少都不是问题。这钱的意义对于这个赤贫之家来说也是意义非凡,对陈老实来说养家的负担以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扛了,还有精明的长子分担,持家数十年的他深知这担子有多重,明晓这意义有多么的重大,激动得不住抹眼睛,哽咽着道:“晚荣,你给再荣这么多钱,也不怕把他惯坏了。”

“爹,您放心,再荣明事理,该花的他才会花,不该花的他一文钱也不会花。”陈晚荣深信陈再荣的为人和品德。

对这话陈王氏很是赞同,忙附和道:“老头子,你别担心,再荣这孩子我还不了解么?再荣,听你哥的,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要花。”

陈晚荣给钱这事不仅陈老实激动,就是陈王氏也是欢喜无已,对真情流露的陈老实也不再斥责数落,而是温言安慰。

“娘,我记住了。”陈再荣使劲点头。

陈老实虽是不舍,还是明事理,催促起来:“再荣,时候不早了,你快走。路上不要担搁,直接去学堂。”

“爹,娘,我走了。您们做事慢点,别累着了。”陈再荣挥手作别:“哥,你说的栽树题目,我想过了挺有意思,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陈老实和陈王氏没明白他的用意,还以为他求知若渴,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欢喜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了,一齐夸赞起来:“这孩子,真好学!”

陈晚荣知道他是有话要和自己说,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装作一副欢喜样:,顺着二老的话夸赞起来:“再荣,你能这样好学,哥为你高兴。你想知道,哥就说给你听。我们走着说,不担误你时间了。”

如此一来,就不会露出马脚了,陈老实夫妇欢喜得紧,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送出大老远这才回去。临别之际特的叮咛一句:“晚荣,你要好好给再荣说哦。”

陈晚荣没口子的应承,等到不见陈老实夫妇的人影了,这才问道:“再荣,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原本一脸兴奋的陈再荣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眼里噙着泪水,把陈再荣给他的三百文钱塞在陈晚荣手里:“哥,家里没米了,这钱你拿着买些米回来。”

昨天陈老实无意中敲米桶,陈晚荣就在怀疑,当时为了安慰陈再荣才硬说有米,没想到还是给陈再荣知道了,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没米了?”

陈再荣捏着发酸的鼻子:“哥,昨天晚上我等爹娘睡了,去看过了。我们家就那么几条口袋,除了半袋稻种,什么也没有。哥,我知道你是怕我不去上学才瞒着我,你们是为了我好。哥,这钱你拿着,买些米回来,好么?”

他还真有心计,这等事要是换个缺心眼的人,肯定早就嚷出来了,他却装作没事一般,笑得象个开心果似的,真是难为他了!

能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弟弟,真是幸运,陈晚荣把钱塞回陈再荣手里,安慰他道:“再荣,你的好心哥明白,你能为家里操心哥为你自豪。这事你不用担心,还有哥呢,由哥来处理。”

陈再荣很有孝心,这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哥,你才一贯钱,昨天花了不少,今天给了我三百文,剩下的也不多了。”

这想法着实让人感动,陈晚荣笑着好言相劝:“再荣,你有这份心,哥很为你高兴。这事就交给哥了,哥的本事你还不信么?”

对陈晚荣的本事陈再荣打从心里佩服,沉吟了一下这才道:“那拜托哥了。”

“什么拜托不拜托,这事我知道了,你去上学吧。”陈晚荣挥手催他快走。陈再荣应一声,高高兴兴的去了。

直到不见陈再荣的身影,陈晚荣这才回去。回到屋里,陈晚荣问道:“娘,没米了吧?”

陈王氏不想让陈晚荣担心,愣了愣这才一脸的笑容:“晚荣,哪会呢?家里还有几十斤米呢,够吃一阵子。”

陈老实明白老伴的用意,帮着谎:“晚荣,去年的谷子打得多,够吃半年的。”

“昨晚上,我趁你们睡着了去找过了,没有米,只有稻种。”要是实话实说这是陈再荣查探的结果,那么二老会很担心,陈晚荣只好把陈再荣做的事安在自己身上了。

善意的欺骗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

如此说来,事实俱在了,陈老实夫妇只得认帐了,陈老实忙大包大揽:“晚荣,你别担心,这事有爹呢,爹来想办法。”

“爹,我把火碱钱支了,买些米回来。”陈晚荣早就打好主意了。

如此解决也不错,陈王氏问道:“晚荣,你打算甚时间送火碱呢?”

言外之意是要陈晚荣早点送火碱去,早点买米回来,然而陈晚荣却说出一句让他们想不到的话:“我要等到吃完午饭,下午去。”

家里在等米下锅了,这事越早处理越好,他却不急,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这究竟闹的什么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