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最强健的骑士,才能经得起千里奔袭的折腾。只不过,当他们最终完成这长途奔袭后,就会惊讶地发现,跟横亘在面前的困难相比,刚刚经历的千里奔袭,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因为,哪怕是最善于骑射的人,最善于长途奔袭的战马。也是经不起在全副披挂的情况下,奔袭上千里的。因此,为了保证速度,就只能牺牲掉防护以及辎重。所以,黑齿影寒带去东郡的骑士,全部都是轻骑,只有少数中层五官,才被允许携带皮甲作战。

看到这,大家或许已经发现问题了。那就是东郡是由十多座城池组成的,要想占领东郡,就必须将这些城池攻占。可是这古往今来的攻城之战,又有哪一场不是硬碰硬的呢?而在硬碰硬的过程中,没有重甲的一方,是注定要吃亏的。

不过,幸运的是,战争最大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什么叫没有规矩?就是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去做去试,当然前提是由此产生的代价,都必须由自己所承担。

黑齿影寒确实没有按照“规矩”来筹备攻城行动,而是玩了个新的花招,跟张燕汇合后,她下令军中将病畜的尸体,或其产生的污秽全部收集起来,而后大肆宣扬自己准备将这些尸体,秽 物投进河中,或直接用张燕等人带来的霹雳车投进城内,以引起瘟疫。

不仅如此,黑齿影寒还下令将军中所有能做旗的东西都集中起来,统一制成高一丈二尺的校尉部旗。而后,插满城池周边的每一个山坡,再将军中的鼓号手集中起来,没日没夜地制造声响,已营造出梁祯已经增兵百万以取东郡的模样。

当然这一切的举动,都只不过是热身,因为这一切想要生效,梁军就必须击败袁谭派来的援军,以告诉沮授,东郡是守不住的,趁早投降的话,还有一条生路。

从青州到东郡,虽说不上一马平川,但平原,是占绝对多数的。而平原,正正是骑士最理想的战场。为什么?因为骑士真正恐怖的,并不是他们泰山压顶的气势,而是无法超越的机动性。因为,如果只有泰山压顶的气势,那还得跟坚如磐石的步兵军阵硬碰硬,而后才能宣告胜利。而如果拥有机动,那就可以以少数游骑,在广阔的空间上,实施昼夜不间断的袭扰,直到耗尽敌方步兵的气力,使敌方不战自败。

果然不出梁祯所料,袁谭和沮授已经在这短短的十多天内,达成盟约。沮授正式投靠袁谭,袁谭则当众指天为誓,表示对沮授以往的行为,既往不咎。袁谭可不仅仅是说说,还真的付诸行动。这不,沮授正式倒向袁谭的次日,袁谭便在本就拮据的兵力中,抽出三千人,由部将赵叡率领,星夜驰援东郡。

只不过,赵叡军虽然出发得早,但由于都是材官,因而当黑齿影寒率军赶到东郡后,他们才刚刚摸到郡界。这注定不是一场对称的战斗。因为赵叡的部曲,虽也算是袁谭手中的精锐,可却不是袁绍军的精华。因为袁军的精华,都掌握在代替袁绍成为君主的袁尚手中。当然,袁尚有没有能力将这支精兵的战斗力发挥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黑齿影寒没有亲自率军前去与赵叡交战,而是按照梁祯的吩咐,将军权交给徐晃,由徐晃领兵迎击赵叡。

徐晃得令后,立刻率军赶到黄河岸边的濮阳县。这濮阳,便是多年前,袁绍出仕后的第一个任职地,很可能也是袁绍这一生,梦想开始的地方。或许,今日,这里,便会成为他梦想的终结之地,因为这世界,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玄乎。就像当年,梁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时光,竟然会是通向今天的辉煌的坦途。

赵叡虽说是袁绍部下,名不见经传的将领。然而,直到徐晃跟他交手之后,才惊讶地发现,赵叡之所以名不见经传,并非源自能力不足,而是源自于谨慎。因为,当赵叡发现,自己麾下的材官,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摆脱徐晃的游骑,进入濮阳城与沮授汇合后。他便下令以车结阵,徐徐后退。

初时,徐晃还想通过各种手段,以诱使赵叡继续向前,包括挑衅,佯败,甚至连诈降都用上了。结果,这赵叡就硬是不为所动,无论徐晃如何引诱,赵叡的部曲,依旧是以每日十里的速度向青州退去。

徐晃也不是没有想过,在赵叡军的退路上,挖一条大沟,以阻止他们退还青州。但这人的想法,终究还是不能超出实际的。因为,徐晃的部曲本就因千里奔袭而很是疲惫,此刻若是还让他们去挖沟,那说不定,不用赵叡来打,他们就已经自己累倒了。

没办法,徐晃只好回报黑齿影寒,让她来定夺该如何对付赵叡军。同时,徐晃特意声明,若是要攻,就必须加派军士。若是不攻,就应以游骑在后相随,以防赵叡突然杀回。

黑齿影寒知道,在梁祯心中,此次出征东郡的首要目的,是逼降东郡,而非以东郡为诱饵,诱使袁谭、袁尚的部曲前来相救。因此,当她得知赵叡军竟然主动后撤后,便立刻加紧了对沮授的“攻心”,同时回书徐晃,不要主动跟赵叡军交战,时刻注意其行踪即可。

为了尽快拿下东郡,梁祯特意派审配跟随黑齿影寒来到东郡。因为当年,审配也是在死守邺城,苦候袁绍援军不至的情况下被擒的。初时,审配亦是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直到被梁祯感化、

梁祯是希望通过审配归降后,仍得重用的例子,来告诉沮授,归降梁太师,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因为,梁太师虽是西州野人出身,可其行事作风,却比董太师温和太多,太多了。

不过,审配对于劝降沮授,却并不抱有任何希望。因为他知道,沮授跟自己不同,沮授是将自己的整个家族,都跟袁氏捆绑在一起了。所以,沮家是唯一一家,世居冀州,但却举家追随袁绍南渡,而没有任何一人留下来,投靠梁太师的家族。

“袁公给予沮别驾的,是国士之礼。有这份恩情在,沮别驾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降的。”审配直到现在,都以袁公来称呼袁绍,用袁绍给部署们封的官,来称呼他昔日的同僚。由此可见,当年袁绍在河北,究竟有多得人心。

沮授的身份,是士人。而士人,就必须在意一条春秋时代留下来的铁律——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谁若是能做到了,身后必定是青史留名,为后世所颂的人物,而谁若是辜负了君主的恩情,那就必然会在身前遭受千夫所指,万夫所骂,死后也会被后世的夫子用来做反面教材,以儆效尤。

因此,天下皆知被袁绍以国士之礼待之的沮授,可以不遵袁绍的意向,拥立袁尚为君,但却绝对不能做出背弃袁家的事来。因为前者,只不过是内部利益之争,而后者,则是道德问题了。

“因此,以配之意,与其徒劳地招降沮别驾,不如派间者混入濮阳,里应外合。”审配是见识过梁军用间的水平的,因此他深信,这一次,黑齿影寒同样可以通过间者,将濮阳拿下来。

梁祯确实为黑齿影寒准备了一个间者。此人名叫东里衮,入职缉事曹已有八年,现已官至兖州司军候。而缉事曹的兖州司跟豫州司,本来是合署办公的,地点是在许县。因为这许县,是袁绍南渡后的安家地,消息灵通。正因如此,东里衮才得以在得知袁绍病逝的第一时间,从许县启程,赶往东郡濮阳。

因为根据贾诩和荀攸的推算,若是逢纪等真的强行拥立袁尚,那他们是必定会派兵前往东郡,以阻挠袁尚南归争位的。事实证明,贾诩和荀攸是对的,因此在濮阳潜伏下来的东里衮,便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东里衮明面上的身份,是南阳士子,本在雒阳求学。董卓乱 政后,其逃到豫州,准备绕道回家。但怎知,半路却得知,兵马阻道,于是,只好继续向东,在东郡暂避。

不过,在东郡期间,东里衮却发现,在这混乱的世道上,经商可比治学来钱多了。于是,便开始从商,不曾想,还真让他攒到了几个钱,于是,便以许县——濮阳为轴心,开始扩展自己的商业版图。

这履历,可是缉事曹的二十位精通典籍、人文、历史、商贸的吏员,花费了整整六天的时间,才拟好的。之后,缉事曹更是斥资近万,来帮东里衮将履历上的介绍变成真实。这样子一做,就是三四年。因此,当沮授开始全城搜捕可疑人物的时候,东里衮才得以安然无恙。

东里衮安然无恙,沮授可就麻烦了。因为东里衮并不是孤身一人进入濮阳的,事实上,他还有很多帮手,很多熟人。这些帮手,当然是缉事曹的精锐武吏。至于熟人嘛,当然是东里衮在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之中,认识的濮阳头面人物了。事实上,也只有这两者相结合,才能撬开防守严密的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