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步霁一直睡到晌午才醒过来。

正巧太后传话说嘉贵妃身体抱恙留在慈宁宫偏殿养身子,闲杂人等都不必去慈宁宫请安了,怕扰了慈宁宫的清静。

如此一来,步霁也不用装病了,不用去慈宁宫请安,倒真觉得身子利索多了。

窗外鸟鸣声叽叽喳喳,树叶的阴影透过窗户落在地上,祥和静谧。

步霁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及地罗裙,发髻上插着一只雪白的珠花,坐在桌前,一只手翻开包着绢布的书,另一只手捏着半块绿豆糕。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黎儿从屋外跑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封信。

“小主,大人来信了!”

步霁放下手里的书,又用帕子擦了擦双手,接过信,熟练的拆开,取出里面的纸,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红润的脸色渐渐变成了白色。

黎儿看出她脸色不对劲,急切的很,问道。

“是家里出事了?”

黎儿是家生奴,步霁的家就是她的家。

步霁二话没说,攥着手里的信跑了出去,直奔乾清宫的方向。

这信是步雨写的,托步大人借家书的名义寄进宫里。

梁行用免死金牌抗旨不娶妻,惹怒了皇帝,说是要被流放到距京城几千里之外的南州。

先帝留下的免死金牌能保梁行的命,却不能保住他的仕途。

他寒窗苦读二十几载,就是为了能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可现在竟然为了这样一桩小事,得罪皇帝,面临流放之苦。

去南州的路上,凶险无比,自古以来就没有流放的人能活着到达南州。

就算他侥幸去了,不出三个月也会暴病身亡的,外来人是无法适应那里的瘴气,只有本地人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李稷要把梁行流放到南州,就是变相要取他的性命啊。

步霁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管,要她眼睁睁的看着梁行死,她做不到,她的良心更是无法忍受。

若真正的步霁还在,此时怕是早就跟梁行私奔到天涯海角了。

那些信她只是看过一次就深深的刻进了脑袋里,他们是真爱,毋庸置疑,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状元郎从未背弃私定终身的小姐,从未......

步霁硬闯进乾清宫,没人敢拦着她,谁都知道昨晚皇上把内务府的画卷全部搬去翊坤宫了,就为讨得步贵人欢心。

王槐见她神色匆匆,手中攥着家书,以为是早朝的事情。

皇上只是跟步大人拌了几句嘴,这步大人怎么如此小气,又写了信给贵人告状。

“哎呀,是贵人啊,真不巧,皇上他......”

步霁打他眼前过,片刻没有停下,眼神轻扫他一眼,推开门直奔大殿。

王槐追都追不上,在她身后装模做样的喊道。

“小主欸,等等奴才啊。”

“皇上这会儿正批奏折呢,说是不见人。”

他没有要拦步霁的意思,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谁敢得罪,这话是说给里面的皇帝听的,好让皇上不责怪他没用。

李稷闻声,没看到人的时候就放下手中的奏折,整了整袖口,看到身上的衣裳不是墨色,而是赤色,嘴角微微上扬。

如此她总挑不出毛病来了。

步霁一进来,看到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有种错觉,他好像开了屏的孔雀,一身玄衣,手持白玉毛笔,笔尖一滴墨都没有,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显摆这只好看的笔。

他打扮的再好看,她现在也没心思看。

“皇上!”

李稷以为她是因为画卷的事情专门来找他道谢的,嘴角浅浅的勾着,凤眸深深,挺直腰板,语气温和的说道。

“只是一些画而已,你喜欢就好。”

步霁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收回手,桌子上只剩下一张沾着几滴眼泪的纸,上面几个墨字还被晕染开了,可以想象到写这封信的人多么情真意切。

“您为何要流放梁大人,他做错了什么?”

“不愿意娶就不娶嘛,他想娶谁娶谁呗。”

她先是气愤的语气,又变成了无奈,再对视上李稷忽然变冷的眸色,语调颤抖了两下。

“总归我又不喜欢他了.......皇上何苦为难梁大人。”

好在最后圆回来了。

李稷目光审视,眸色阴冷,看她的眼神也颇为复杂,长臂一伸,蛮横的把眼前的人拉到自己的怀中。

“他最不该做的就是沾染上你。”

步霁坐在他的大腿上,吞了吞口水,总觉得他这话一语双关。

这古人的占有欲,真是太强大了。

或许在李稷眼里,女人就是物品,而她是只属于他的一件东西,梁行惦记了,他就像小孩子心智一样,设法报复整治。

“皇上,您知道的,是梁大人认错了人,您是天子,干嘛还跟他一般见识。”

“何况我妹妹步雨一直心系梁大人,心爱之人被流放,她会想不开吊死在房梁上的,信中都写着呢。”

李稷看都不看桌子上的信,直勾勾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是为了妹妹,才来求我?”

步霁眼睛一眨一眨的,坐在他怀里,点头如捣蒜。

“如果步雨不喜欢梁行,我才不管他的死活呢。”

“皇上如果不信,那就继续流放梁行吧,我就步雨一个族妹,她不活了,我也不活了。”

李稷突然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缓慢的垂了垂眼眸,这话并不好听。

谁可以不活,除了她。

步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好在李稷似乎相信了她的话,然而却没有要松手让她走的意思。

“朕知道,你不是梁行的阿娇,而是朕的阿娇。”

步霁神色一顿,肩膀颤了两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李稷。

他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她的.......

“皇上,你.......”

李稷摸了摸她鬓间的碎发,眼神极致宠溺,说话就像是安抚孩童一般。

“入宫前的事朕不追究,但你要知道,身为一个贵人是不可以为前朝大臣求情的。”

“无论是梁行还是你父亲,他们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你是朕的人。”

步霁明白过来,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着点点头。

还好李稷没用发现她不是步霁,只是知道了属于步霁的“秘密”。

纸包不住火的,她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李稷是皇上,在这个时空有通天的本事,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就能知道什么事情,派人一查就能查到她的乳名是不是叫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