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溅起水花,水盆里温热的水飞溅到步霁的脸上,她似乎觉得痒,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没擦着,不满地哼哼两声,自个倒是跟自个置气了。

李稷还在气头上,心里不愿再伺候她,余光瞥她一眼,忽然弯下腰,下意识用拇指拭去她脸上没擦干的水渍。

别扭,真是别扭。

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养成了说一不二狂妄自负的性子,何时心理和行为如此矛盾过?

罢了,何必跟一个醉酒的人一般见识。

她只是在说胡话。

步霁不再喃喃自语,醉了酒,身上难受起来,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寒,又像是架在火上烤,又像是封在冰窖里冻。

“好难受......”

李稷皱了皱眉头,从袖口掏出一条黑色的长条布,攥在手里。

蒙上眼,也许就能好好给她擦拭身子了。

他系上黑色的长条布,挡住眼前的视线,眼前朦朦胧胧的,仅能感觉到微弱的光。

李稷难得信了一次旁人的话,就按女掌柜说的做,照顾人要诚心些,不能想其他的事情。

果然有用。

他坐到床边,动作迅速地脱去她身上的衣物,拿着沾水的帕子一下一下地擦拭她光滑的身体。

突然一道紫色的光电映在窗纱上,照得屋内如白昼一般,巨雷连成串,轰隆轰隆作响,好像落在屋顶上一般。

步霁被雷声惊到,喊出声,还没等她睁开眼睛,就被人紧紧抱住,怕得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李稷抱住她,轻声安慰。

听见熟悉的声音,步霁更怕了,又觉得脑袋贴着胸膛闷得慌,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李稷身为天子,何等的尊贵,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嫌弃过,步霁不由自主的抗拒让他心里冒了火,缓缓松了手。

他原本想开口责骂,却看到她惧怕雷声却强忍着,额头上一层薄薄的冷汗,睁圆了眼睛跟他对视。

李稷只是不喜宫中妃嫔,却从未真的责罚过谁,他伸出手又把她揽进怀里,大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怕。”

步霁清醒了些,这人手劲忒大,拍她后背怎么也不像是安慰,倒像是弄疼她好醒酒。

她感觉到胸前一股凉意,冷风吹过凉飕飕的,还有一种空落的感觉,一低头,傻了眼。

“登徒子!”

她大喊一声,一脚踹向戴着面具的男人,慌乱地拽起一旁的被子挡在自己身前。

又感到委屈,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被陌生男人扒光了。

李稷被迫松开手,闷哼一声,伸出手指着她,怒道。

“你,你!”

简直不识好人心,竟说他是登徒子。

步霁眸中畏惧之色,缓了缓情绪,扬起下巴,壮着胆子跟他叫嚣。

“你什么你,你敢再碰我一下,我就报官抓你。”

“我夫君可厉害了,你惹不起的。”

她想起来了,这人刚才还跟她们一起吃饭来着,是个江湖游侠。

记忆回笼,她忽然一脸的震惊,猛地伸出手,食指颤颤地指着他,大声说道。

“你不是哑巴!”

亏她还好心救了他,到头来就被这男人骗了。

生得如此俊美又身材颀长健硕,没想到是个靠坑蒙拐骗接近女子的采花贼。

李稷脸色一改,原来她没认出他来。

他不怒反笑,揉了揉鼻尖,把目光移向另一边。

“我蒙上双眼好心给你擦拭身子,你不谢我,还要报官抓我。”

步霁揪着被子,歪头看他,他果然用黑布条蒙着双眼,一脸认真的样子。

“我误会你了......”

尾音还没有收回来,戴着面具的男人突然凑近,俯身到她眼前,两手撑着床板,一双黑眸倒映着她精妙的脸蛋。

“你是蠢吗?”

“我蒙住了双眼,还能用手摸,你觉得你误会我什么了?”

他莫名又气又恼,倘若今日是旁人,她还是这般好说话,岂不是被人玷污了清白都反应不过来。

步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虽然用黑布蒙着双眼,可还是亲手给她擦得身子,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就差真枪实弹地上了。

“那,那我要报官吗?”

她颤颤地问道。

这男人自爆,又一脸凶巴巴的样子,还真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的少侠,应该不至于沦落到没钱吃饭非要吃牢饭的地步吧,凭着一身本身给人当幕僚或者是随从,都能吃喝不愁。

李稷收起冷冽的目光,站起身来,瞥一眼半掩的窗户,捞起一早丢在一旁火盆上拷着的衣裳扔到她怀里。

“随你。”

步霁哦了一声,打了个冷颤,外头还是雷声轰鸣,夹杂着细雨的夜风格外凉,冻得人浑身发抖。

她放下床幔,挡着自己的身体,迅速穿上衣裙。

这衣裳从里到外竟意外的暖和,像是被火烤过似的,身子一下就不冷了,心头一阵暖意。

这少侠,倒也是个会照顾人的。

今晚,还不知道算是谁占谁的便宜呢,步霁想着想着,又低头笑了。

她也只敢想想,要真让她在宫外搞一夜情,她还真不敢。

毕竟九族里还有老爹步丛二叔步约三叔步渊一大家子人,加起来一百多号人呢,还真不敢开玩笑。

步霁一边重新卷起床幔,一边探头说道。

“你行走江湖本就不易,若是再惹上官府怕是日后会麻烦。”

“报官就算了,只是我有一事还要求你。”

李稷站在一旁,环抱双臂,不假思索地说。

“可以。”

步霁微微一愣,眸色不解的看他,问道。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应了,也不怕自己做不到失了诚信。”

李稷不语,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坚信她的要求对他来说就是小事一桩。

步霁挑了挑眉,也不怪她误解了他,这人还真是个闷葫芦。

“我便说了,你可别被吓着。”

“我其实是宫里的贵人,今日是偷跑出宫的,不巧多喝了几杯酒误了回宫的时辰。”

“你如是明日能用飞檐走壁之术,把我送回去,我一定重重赏你。”

李稷黑眸深深,轻笑一声,不屑的说道。

“你想的美。”

她自个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妄想借他的手瞒天过海,未免也太不把宫规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