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刻。

步霁听到外面的动静,先起身了,她推开门,外面站着两排宫女,端着脸盆的,拿着梳子的,一人手里一样东西,不偏不倚,像是人偶似的,站在外头院子里。

“给贵人小主请安。”

“小主万福金安。”

一众宫女齐刷刷的朝着她行礼,没人敢抬头看她,都低着头,本分的很。

内务府能让她们来乾清宫伺候皇上,就已经是考察过的,她们是最守规矩的。

“嗯,随我进来吧。”

步霁嗓子里微微的沙哑,她虽然闭着眼,却是一宿没有睡着。

这会儿说话,嗓子又干又涩。

为首的宫女带着一众人跟着她进去,李稷穿着明黄色的寝衣,坐在床边,看到步霁走过来,他站起身来,很自然的张开双手。

步霁取下一旁衣架上的龙袍,按部就班的给他穿上,又系上他平日佩戴的玉佩。

“还有一个。”

李稷伸手指了指桌子。

步霁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香囊,指腹摩擦过上面粗糙的金线,目光落在一滴干涸的血迹上,血已经变成了黑色,倒是完全融入了图样,没有那么显眼了。

看到这滴血,她的指尖还隐隐作痛,完全是心理作用。

她把香囊给皇上系上的时候,突然被攥住了手腕。

步霁缓缓抬起头,对视上李稷的眼睛。

她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

“你害怕朕?”

李稷感觉到她攥着香囊的手都在颤抖,拿那个玉佩的时候也是这样。

步霁顿了顿,开口说道。

“不害怕,只是第一次给皇上更衣,难免紧张。”

没有帝王希望有人害怕他们,他们要的是威望和臣服,不是恐吓。

希望别人害怕他的,那不叫皇帝,那叫土匪。

“那以后你就每日都来给朕更衣吧。”

“久了就不紧张了。”

步霁差点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她悄悄攥起拳头,心里恨得不得了。

她的美容觉啊,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李稷简直是在变着法子的折磨她,让她给他更衣,他每天卯时就要上朝,她也要如此。

干脆这个皇帝给她当好了。

她当女皇帝,直接自己上朝好的了。

“是,皇上。”

“但是,我有个条件。”

李稷松开她的手腕,沉眸看着她,好似是要打量她的心事一般。

又要整什么花样?

这整个后宫里,就属她心思最多了。

“可以赏我一顶轿子吗......”

“太早了,我实在是过不来,会耽搁皇上上朝的。”

李稷挑了挑眉,玩味的说道。

“轿子没有,但是朕可以赏你一张床。”

“叫王槐把乾清宫旁边的侧殿收拾出来,你搬去那里住,如何?”

步霁瞬间清醒了,一宿没睡,听到这句话也不想睡觉了。

什么叫赏她一张床......

还有这个偏殿,是什么意思,让她搬到乾清宫,意思是她不用住在翊坤宫了,这就换屋子了?

“这,这不合规矩吧。”

李稷从她身边走过去,今儿早上由福海引路,王槐昨晚就领了板子,这会儿正在**躺着,下不来床呢。

“朕的话就是规矩。”

从步霁耳后传来这句话,她愣愣的看着李稷走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扶住门框,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怎么这么倒霉,连自己的屋子也没了,要跟李稷挤在一个宫里,那日后岂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万一她跟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怎么有脸见景云公子。

福江走过来,恭敬的说道。

“小主,奴才这就派人把您的东西都收拾过来。”

“赐偏殿的荣宠,您可是头一个呢,皇上说了翊坤宫还给您留着,东西不用收拾太多。”

步霁看他一眼,她认得他,是因为认得福海,这俩兄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

她看起来脸色并不好看,福江也就不敢继续恭维了。

她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黎儿,只有胭脂和作吉在院子里干活。

“胭脂。”

“小主你回来了!”

胭脂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天没亮的时候,乾清宫就来人传信了,说小主宿在乾清宫了。

“黎儿呢?”

“黎儿姐姐拿了创伤药出去了,说是去看望一个好友。”

“好。”

“你们去收拾收拾吧,咱们搬去别的地方。”

步霁走进屋子里,叹了一口气,她哪儿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啊。

锦盒都给了梁行,屋子里只剩下了一些不值钱的首饰和一些衣裳。

“是什么地方啊,小主,皇上是不是要封您为妃了。”

“奴婢听说晋封为妃,就可以当一宫之主了。”

胭脂看起来很是激动,主子被封为妃,她脸上也跟着沾光不是。

步霁看向她,凝视了片刻,语气平淡的说道。

“乾清宫。”

胭脂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一个度,她吓得不得了,竟然是搬去跟皇帝一起住。

“小.......小主。”

步霁拍了拍肩膀,以后都自求多福吧,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日子可没现在那么好过了。

她要提防李稷对她图谋不轨,而胭脂则是要提防说错话,做错事,触怒龙威。

“都去收拾吧,等会儿乾清宫会来人帮你们搬东西。”

她摆了摆手,示意胭脂和作吉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翊坤宫的偏房里,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摸着桌子一角,呆呆的站着,望着光秃秃的墙壁。

在这个小屋子里,已经住了两年半了,她早就习惯了日头还没落下,屋子里就要点蜡烛的日子。

她走了,毓秀她们就没办法堂而皇之的来找她了。

日后她想要再出宫去见景云,还得躲着点皇上,不仅不好溜出去了,而且更容易被李稷发现了。

虽然她跟景云没什么,但就冲他们二人独处过一夜,李稷肯定会觉得他们二人是奸夫**妇的。

古人的脑子跟现代人差的还是很多的。

这一天的早朝,楚晋国的新帝李稷力排众议,下令废除了一项律法。

“罪臣之后,无论男女,皆恢复民籍,男可读书,女可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