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赵小姐入府后,会如何对付我,更不知我能够陪在陆公子身边多久。”林婉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忧郁,她轻轻咬着下唇,眉头紧锁。

赵明月的把戏,云筝也是见识过的。

看着林婉柔那略带忧郁的神情,云筝沉思片刻,开口道:“若三少爷与你真心相爱,就算有重重阻碍也会迎刃而解的,且你如今能嫁入侯府,日日陪在他左右,已算一件幸事,先活在当下吧。”

云筝从小就不怎么会安慰人。

能够在不大熟悉的林婉柔面前说这么多,已经是她的极限。

“至于赵小姐……你们都是三少爷的人,纵使她心有不满,大抵也不会真的对你如何,你无需太过忧心。”

话虽是这么说,云筝心里也没底。

林婉柔回眸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九姨娘,你人真好。若三少爷知晓你真心祝福我们,也会感激你的。”

云筝闻言,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陆行舟感激她?

他少欺负她一些,她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九姨娘如此温柔,想必侯爷痊愈后,定会对你宠爱有加,到时候你的好日子也便来了。”

林婉柔这话也算祝福,但落在云筝耳里,却是半点开心不起来,心情反而越发沉重。

她勉强从水榭中抽身,步履沉重地回到了倚梅园。心中那股郁气,如同被封闭在瓶子里的烟雾,想要发泄却又找不到出口。

不管是对着小桃还是林婉柔,亦或是对着陆行舟,她皆发泄不出来。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会这般难受,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明明没人欺负她。

甚至连陆行舟,都许久未曾再来欺负她。

她应当高兴才对。

夜幕低垂,云筝沐浴后静静躺在柔软床榻上。

正值三月初春,夜风中还带着丝丝凉意,她将自己深深裹进被中,仿佛要隔绝外界一切喧嚣。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她闭上眼睛,试图沉入梦乡,却久久未能如愿。

她辗转反侧,变换着姿势,反反复复无数次,心中那团窒闷却是怎么都无法散去。

“云筝啊云筝,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在心中暗自叹息,“为何要如此为难自己?整个府中,此刻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这般不高兴吧。”

她这般与自己说,强迫自己将脑中的那些纷乱思绪压下去。

再次闭上眼,也不知过去多久,总算是稍稍有了困意。

在迷迷糊糊即将睡过去时,突然,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她恍惚睁开了眼,好似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站在她的床边,凝视着她。

她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意识不清出现了幻觉。

等她试图努力看清时,困意来袭,眼皮又沉沉压下。

这一夜云筝梦里醒了无数次,后半夜,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敲打着窗户,发出清脆声响,让她的思绪更加恍惚。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因着今日是侯府的大日子,喜庆的氛围早早地便弥漫开来。

下人们忙碌的脚步声、欢快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扰乱了云筝的清梦。

她缓缓从**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意识到陆行舟真的要与赵明月成婚了。

小桃也比往常更早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唤醒云筝,“主子快些起吧,前头可热闹着呢,其他姨娘都去夫人院里了呢。”

云筝微诧:‘我也要去吗?”

“这是自然啊。”小桃道,“您到底是府里的姨娘,如今府中办喜事,您总得出去露个面才是。”

云筝闻言,迟疑许久,才道:“好吧。”

她坐在铜镜前,任由小桃为自己梳妆打扮。

小桃细心地为她梳理着乌黑秀发,每一缕都如瀑般顺滑。

待得发髻盘好,她退后几步,站在一旁道:“主子您真美,这府里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及您十分之一的风采!”

云筝闻言,轻轻抬起头,看向镜中。

镜中的她,乌发高盘,雪肤细腻,面若桃花,杏眼含春,嘴角勾起的一抹浅笑,确实好看。

但再好看……不也只是三少爷的玩物么?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云筝连忙收敛心神,将那些纷乱的思绪驱逐。

“主子,咱们该出去了。”小桃轻声提醒道,手中拿着一件嫩绿的衣裳,不抢眼,也不落俗。

且绿色将云筝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晶莹,仿佛一块无瑕的美玉。

踏出倚梅园,今日侯府内的盛况让云筝大为震撼,看得目不转睛。

整个侯府仿佛被一片红色的海洋所淹没,红绸如波浪般翻滚,大夫人显然为了这场盛宴煞费苦心,还请来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名角唱戏,乐师们则端坐在一旁,手中的箜篌和古琴,悠扬悦耳。

虽说现在还未到拜堂的时候,厨房已经开始忙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香气四溢,样式精美的菜式和糕点端进又端出,目不暇接。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前往正厅的路上,云筝也遇到其他几位姨娘。

五姨娘一见到云筝,便热情地招手,“九妹妹,这儿!”

云筝走到了五姨娘的身侧,听见她欢喜道:“这三少爷还是侯府里第一个成亲的少爷呢,之前大少爷那几个未过门的……哎哟,你瞧我这嘴,今日大喜,不说这些不吉利的。”

云筝心领神会。

当初大少爷陆行简那三任妻子,都是在拜堂之前便意外身亡,所以侯府也从未这般热闹过。

云筝听着五姨娘在自己耳边絮叨,心思却早就飘远了。

她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姨娘,根本没有过门这么一说。

当初舅父收了钱,自己便一顶粉色小轿从后门悄悄抬进了侯府,像是一件随意送人的礼物。

可她也是女子,刚刚及笄,青春正少,心中又怎能不怀揣着对爱情的憧憬与向往?谁不想在有那么一次,被心爱之人真心相待,被世人瞩目与祝福?

但偏偏,她身份卑微,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别人明媒正娶的妻。

她是妾,这辈子都只会是个妾。

待侯爷寿终正寝,她估计也是年老色衰,昨日黄花。

就算那时能离开侯府,又能往何处去呢?

天下之大,却连一个让她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这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凄凉。

她正沉浸在这思绪之中,突然,一道颀长挺拔的大红身影从花厅走了出来。

她定睛一看,正是陆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