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二少爷院里的大丫鬟芷兰。

云筝认出她来,忙请进了屋。

“芷兰姑娘,是二少爷带来什么话给妾身吗?”

芷兰拿着玉瓷瓶,眉眼弯弯笑着。

“奴婢代二少爷来送消肿止痛的药膏,凝脂膏可以帮助姑娘退却脸上的伤,不仅有消肿止痛的效果,还可美容养颜。”

芷兰边说着,把凝脂膏递给了云筝。

“二少爷念姨娘的脸肿胀不消,怕毁了容貌,这才买下凝脂膏特意让奴婢送来。”

云筝眼底一动,忙敛眸道:“芷兰姑娘方便给妾身带封信吗?给二少爷……”

芷兰淡淡点头,“自然可以。”

云筝这一阵子看过陆行易送来的书,已经学着认得了几个字。

走到了房内,她在窗前展开了信纸,拿起毛笔草草写下一行潦草的字迹。

【晚膳后,求二少爷与妾身见一面。】

写罢后,云筝把信纸塞进信封内,递给了芷兰,“有劳芷兰姑娘了。”

“九姨娘实在是客气了。”

芷兰接下,点头告辞。

云筝看她走远的身影,手握着那个贵重的玉瓷药瓶,心底却是一阵复杂忐忑。

“二少爷对主子真好,还惦念着主子脸上的伤……”

小桃站在一旁喃喃道。

云筝忙收好了瓷瓶,压低声音:“小心隔墙有耳。二少爷心善宽厚,这才送来凝脂膏,是怕我毁了面容,不好伺候侯爷。”

“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因着二少爷送来的这瓶药,云筝心下越发安稳。

她决定了,冲着这份善意,她也相信二少爷一回,今夜与他好好商量离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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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初静,人已寐。

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繁点点的星辰,夜莺欲鸣,一汪皎月倒映在水洼之中,抬头是不可摘,低头是镜花水月。

风袭着衣摆,瑟瑟吹着。

云筝在黑夜中踱步徘徊,走了不知多久,忽而,一阵悠扬的笛声婉转流淌而来。

她一抬眸,瞧到了树上正倚靠着的俊美男人。

堪比九重月宫,浮华一笑,眉眼间尽是缱绻的柔光,碾碎了月色揉进了眸内,润过了心堂。

云筝直勾勾的看呆了眼。

陆行易撇下玉笛,跳下了树木,清风明月伴随在他的笑容里。

“九姨娘,在想什么呢?”

“抱歉,妾身有些走神了。”

“无碍。”

陆行易轻声道,余光瞥见她脸颊上缀着的一缕青丝,轻抬指尖欲要拂走。

云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二少爷?”

陆行易道:“不必紧张,只是看你脸上粘了根头发。”

云筝恍然,随意撩了一下,又说起正事。

“二少爷,妾身斗胆邀您月下相逢,是想要问清楚……”

“嗯?”

云筝咬了咬唇,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二少爷为何要带妾身出府?”

陆行易指尖一跳,“我若说是,见姨娘在府中处境艰难,日行一善,九姨娘可信?”

“这……”

云筝美眸流转水波,小心翼翼:“虽说二少爷您是个心善仁厚之人,可是……帮着自己父亲的妾侍离府,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

就算再心善,也不至于……这么善良吧?

云筝并不相信这种无缘无故的好。

陆行易瞧她和猫似的,被惊吓时总竖起毛,不禁放缓了语气,“那九姨娘觉着,我为何要帮你?”

“这……妾身愚钝,并不知晓。”

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猜测,却又觉得难以置信。

毕竟在她心里,二少爷和三少爷是截然不同的。

“九姨娘真的不知晓么?”

陆行易黑眸眯了眯,忽的上前一步,语气也低了:

“若我说,我对九姨娘这般好,是因为我心悦你,你可相信?”

二少爷心悦她?!

云陡然睁大了乌眸,满眼不敢相信。

她以为二少爷是个良善之人,又饱读诗书,是以对她关怀备至一些。

不像三少爷那般凶狠蔫坏儿,总是欺负她。

可他现下却说,他心悦她?

像三少爷一样,觊觎他们父亲的女人?

“九姨娘如何不出声?难道不信。”

“我、我……二少爷,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云筝一张瓷白小脸满是通红,脑袋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也顾不上太多,慌张无措地跑走了。

陆行易瞧见她溜走的那抹纤细身影,如玉面庞也渐渐平静下来,黑眸中闪动着一丝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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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梅园里,云筝赶紧关上了门,背对着门,拍了拍胸口喘出一口气。

方才二少爷说心悦她。

那是《诗经》中曾写过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是二少爷这样好的人,她怎么配的上?

云筝捧着一颗小心脏,只觉得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很快,长长鸦羽睫毛覆下眼帘,带着一片忽明忽暗的光亮。

忽然间,漆黑的屋内亮起了烛火。

烛光昏暗,打在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朗脸庞上。

被吓到的云筝忙捂住了眼。

“鬼……啊……”

“嘘。”

陆行舟的大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云筝吞咽下口水,喉咙滚了滚,亮闪闪的晶眸往陆行舟被烛火幽光勾勒出的轮廓看去。

坚硬的线条,绷紧的唇瓣,眉峰高挺好似山峰,挨得很近。

他一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捂在唇瓣上,掌心似船舵一般沉,不禁拉起了她的心弦,紧到了嗓子眼儿。

昨日不是不欢而散了么,他今夜又来做什么?

难不成又想要什么蔫坏儿的法子欺负她。

云筝后脖颈冷意直冒,毒蛇一般沁人寒战。

陆行舟低头觑着云筝,见她小脸煞白,战战兢兢,如笼子里的小兔子般可怜,不禁蹙眉。

他是洪水猛兽吗,就这么怕他?

从前那乖巧听话的小娘去哪儿了,怎么变得满身尖刺和爪牙,开始变得难以掌控了?

陆行舟如炬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嗓音低哑。

“小娘,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你是私会野男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