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康炳骞住院
康祁看向康跃,眼神里交杂着痛苦和希冀:“哥,咱爸出事了!”
康跃神色蓦地一紧,眼眸也微眯起来,绷紧的下颚带着骇人的神色,伸出手抓住康祁的肩膀,力道大得顾芷心都看得见康跃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你说什么?爸怎么了?”
康祁望着康跃,似乎此刻他是他手中唯一的一棵救命稻草,脸上的悲戚神色越来越浓重,表情急剧变换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康跃眼眸逐渐变得阴暗,脸上的神色更是如狂风骤雨一般浓重狠戾,“康祁,快说,怎么回事?”
当康跃和顾芷心赶到医院时,康炳骞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安静地睡着。程汝梅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魂不守舍地望向病房的门,神情恍惚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康跃和顾芷心走近,都没有发现。
顾芷心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出手握住程汝梅的手。女人惊醒过来,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顾芷心,在辨认出身边的人是谁时,眼里迅速地挂上了光彩,连带着雾气也瞬间溢满了双眼。
“芷心,你们来啦……”声音哽咽,让顾芷心心里一紧。
康跃站在她们面前,绷紧的脸色让人看不出此刻心里的所思所想,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犹豫了一瞬,张口:“程姨,我爸这是……”
程汝梅突然抬起头望向康跃,脸上有着惊喜的神色。这么多年,康跃似乎是第一次开口称呼她“程姨”。
通过程汝梅的叙述,康跃和顾芷心才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康炳骞的一位部下,在处理基层的矛盾问题时,没有把握好尺度,造成了很严重恶劣的后果。上级问责下来,责任就落到了康炳骞的头上。
康炳骞组织召开全体会议,研究商讨事情解决的方案,当着许多老同事和老领导的面,将那位下属毫不留情地斥责了一番。
也是康炳骞倒霉,那位下属自打进入仕途以来,事业一直顺风顺水,不曾遇到什么挫折艰难。而最近,上头下达的任务完成起来又非常困难,在下基层调研解决问题期间,就几次遭遇各种挫折,甚至当众被百姓责难。
本来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工作的不顺利已经郁结在胸,此时被康炳骞这么一批评,感觉自己失了面子,顿时万念俱灰。在办公室里留下一封含义模糊,依稀将矛头指向康炳骞不近人情故意刁难,以致自己无法接受的遗书,在办公室横梁上搭上一根绳索,上吊自尽。
那位部下如今也已是副处级,此事一出自然引起轰动。一日之间,上面就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就此事展开详细调查,因康炳骞首当其中地牵连其中,遂第二日就宣布了对他暂时停职查看的处分。康炳骞郁闷难耐,气血攻心,当场心脏病发被送进了医院。
“程姨,我爸什么时候有的心脏病?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康跃皱了皱眉,依稀察觉到事情解决下来似乎很棘手。
“前两年,可能是因为年龄越来越大,工作压力增加的同时,你爸还不断给自己加压,终于扛不住,熬出了心脏病。你爸不让我们告诉你,说你就算是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平添烦恼而已。”程汝梅红着眼眶说。
康跃抿紧下唇,双拳在身体两侧握紧。
“程姨,那康叔叔现在情况怎么样?”顾芷心看看病房紧闭的门扉,问。
“昨天送进来的,抢救过来后医生说观察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现在还没醒呢……”说着终于掉了眼泪。
顾芷心揽紧程汝梅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程姨,您别担心,会没事的。”
程汝梅稳定了一下情绪,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康跃和顾芷心身后的康祁。
“你去哪了?”程汝梅的声音里带着凌厉。
“我……”康祁有些不敢直视程汝梅的目光,垂下了头。“我想去找找我的朋友,他父亲跟我爸的顶头上司有些交情,我想让他帮帮忙……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反倒被人羞辱了一番。
程汝梅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康祁,胸口急剧地起伏,隐忍着的怒气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她蓦地站起身,在康跃和顾芷心还不及反应时,反手甩了康祁一巴掌。
“你能不能长长脑子?!”程汝梅气得浑身发抖,略带失望地看着面前这个脸孔还带着些稚嫩,望着自己一脸不知所措的康祁。
康跃横挡在康祁身前,“程姨,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程汝梅气得浑身发抖,“都多大了?做事不能过过脑子?我有没有告诉你,现在事情还没定性,不要出去声张,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添乱!”
康祁红着一张脸,脸孔上清晰的五个指印张牙舞爪。
顾芷心拉住程汝梅,“程姨,您别太激动,康祁他也不懂这些,着急想帮忙也能理解。您就别责怪他了。”
程汝梅不说话,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脸扭向一侧,气得不再看康祁。
在康跃和顾芷心的劝说下,程汝梅终于答应跟随康祁回家休息,她已经在医院里熬了一天一夜。毕竟是个女人,又上了年纪,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
程汝梅和康祁离开后,顾芷心和康跃走进了病房,坐在了康炳骞的病床边。
康跃凝视着躺在**的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康跃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安静地坐下来仔细端详这个生他养他的男人,他一直让仇恨占据着他的心脏,固执地不肯接纳不肯原谅。如今才发现,这对康炳骞来说,该有多么残忍。
康炳骞躺在病**,神色平静安详,康跃见惯了他的呆板冷酷,见惯了他的疾言厉色,像现在这般慈祥安宁,他却觉得并不熟悉。老人鬓边已经花白的头发,渐渐爬满了整张脸的皱纹,和依稀已经愈发佝偻的腰身,这些都在堪堪地提醒着康跃,他的父亲已经不再年轻。
望着康炳骞苍白的脸,康跃心里五味杂陈,任何的恩怨是非,在生命面前都那么微不足道,康跃心里不禁在想,如果……如果康炳骞就这么一睡不起,那自己,该有多后悔?
顾芷心坐在康跃的身边,望着康跃脸上越来越悲戚的神色,她心里清楚,他的内心,本来坚不可摧的东西正在瓦解,阳光也正透过那些经年累月不能穿透的,如今随着康炳骞的病倒而渐渐倒塌的厚厚城墙,照进康跃的心里,逐渐驱散他心中多年来郁积的寒意。
顾芷心心里微喜,伸出手将康跃垂放在病床边的手握在手里,慢慢地捏紧。康跃察觉到顾芷心的动作,转过头神情肃穆地看了她一眼,更加紧地回握住她的。
正在这时,康跃感觉到**康炳骞的身体微微地动了动,康跃急切地看向他的脸,康炳骞的神情有着一丝纠结,似乎正从沉睡的梦中挣扎出来,在康跃的注视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康跃胸中一喜,脱口而出:“爸,你醒了?”
顾芷心心里感动,站起身轻声说:“我去找医生。”慢慢走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留下父子俩在病房里。
康炳骞睁开双眼,适应了突然出现的光线后,才有气无力地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紧盯着他的康跃的脸上。
轻微地扯出一个笑,康炳骞似乎用尽了全力,才轻声说出一句话:“小跃,你来啦……”
康跃心中一动,眼睛即刻就有些模糊,伸手握住康炳骞苍老的手,点点头:“是,爸,我来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父子俩积年累积下来的误解和怨恨,在这轻飘飘的两句话之下,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康炳骞似乎很劳累,用尽力气说过那一句话之后,就又闭上了眼睛,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这一觉,睡得太沉太累……我以为,以为我可能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康跃微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溢满悲伤,“爸,你现在身体太虚弱,别瞎想,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康炳骞看着康跃,眼神慈祥,“梦里我好像还想着……要是就这么……这么去了也行,至少……还能看见你妈,还能求她原谅……这么多年,我都不敢想她……”
康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落,“爸……”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康炳骞慢慢地伸手抚上康跃的面颊,哆嗦着手指擦掉了他的泪。“只是……我要是这么一走……就苦了你……你程姨,她这辈子跟着我,没过几天舒心日子……你……你别怨恨她,当年要是没有……没有她,我可能就走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护士推门走了进来,康跃忙站起身,背过身拭了一下眼角,然后开口:“护士,麻烦你看看我爸情况怎么样?”
护士给康炳骞做了检查,退出门时说:“问题不大,不过需要静养,注意不要让他有情绪波动,不要让他太劳累。”
康跃点点头,护士离开。
康跃复又走进病房,看着康炳骞躺在病**,脸色苍白。康跃心里难过,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走过去坐在床边,努力对着他挤出一抹笑,“爸,医生说你需要静养。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康炳骞点点头,看着康跃似乎想说什么。康跃明白他的意思,握住他的手,紧了紧:“爸,放心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康炳骞微微点头,放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