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八年的九月,京城一连收到好几封喜讯。

先是重阳当日,登州来报,倭国石见藩正式向靖海卫都指挥使汪成海上呈归附书,“自愿”献石见藩于天朝。

九月十四,倭奴国王以密信汪成海的方式向天朝求助,请求大夏出兵拨乱反正,除去狭倭王以令诸藩的山名氏。

其后,九月二十八,交趾布政使司传来捷报。

元祐八年七月初七,征南大将军、荣国侯贾赦奇兵突袭,自广西思明府攻入南越,与游艺于南越沿海的南海水师前后夹击,再次攻破南越王城升龙府。

此战不但歼灭了南越八万大军,更是俘获大半南越君臣。南越大将军阮浩成欲裹挟南越王阮庆云出逃,不料误入瘴毒之地,数日后才被大夏官军发现。

南越王室死伤殆尽,百姓苦战火久矣。南疆著名大儒陈宝正携南越千余宿老、学子聚于升龙府,代表南越百姓上呈万言书,奏请大夏天子,跪请除藩,让南越百姓沐天子恩泽。

七月初八,贾赦持王命旗牌,传召暹罗、缅甸、老挝三国国王至升龙府议事,除老挝国王按期抵达外,其余两王违逆天朝之命,举兵顽抗。

七月初九,坐镇云南的沐王府黔国公、云南卫都指挥使沐恩率兵南下,攻入缅甸征讨不臣。

八月初一,天朝大军越过老挝边境攻入暹罗国内,七日灭暹罗,随即闪电攻入缅甸,三日破一城。

南北夹击之下,只用了十余日不到,八月二十八,大军破缅甸王城,其国王自焚于宫室,其王公贵戚在乱军中死伤殆尽。

黔国公沐恩、荣国侯贾赦联名上奏,请求除南疆诸藩,设州府以治之。

老挝自请除国,其王愿携王室北上入京,如今估计已经在海上飘着了。

至于其他三国,皆是被天朝大军雷霆扫灭。更新换代的天朝火器在此役中居功至伟,当然也离不了贾赦与沐恩的联手妙计。

南越在升龙府南边修建的长达几百里的连环坞堡工事,压根就没有派上用场。

贾赦根本都没有乘海船去崇天府,而是虚晃一招,直接从广西率领大军南下。

等升龙府的南越君臣发现敌人出现在城北时,再想调动驻扎在坞堡中的大军时,黄花菜都凉了。

南海水师早就沿河西进,三万水师健儿登上陆地后化作猛虎,横在坞堡与升龙府的中间,死死拖住了南越援军。

而留在崇天府的交趾卫,早就悄悄摸到了坞堡南侧,三通炮声之后乘势杀出。

八万南越猴子被天朝大军尽数斩杀,荣国侯说了,大夏不需要俘虏!

而沐恩的出兵时机都是跟贾赦商量好了,两人一唱一和就给缅甸王戴上了忤逆天朝的大帽子。

这边贾赦刚刚问罪缅甸、暹罗,那边的沐王府第二日就调动三万大军南下了……

皇帝哭笑不得的说道:“这手段太粗糙了,最起码演一场戏啊。贾赦才在升龙府问罪两国,沐恩哪能这么快收到消息,第二天就檄文天下,出兵问罪不臣去了。”

“还好还好,沐恩与贾赦这两个大老粗,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内阁首辅周炯思索了下,提笔在捷报上写了一行字,交给其余诸臣。

勤政殿中的中枢大佬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好在沐恩檄文平叛的时间在贾赦问罪之后,哪怕只是一天之差也就够了,明面上过得去就行。

周炯向皇帝拱手:“老臣把杀降的事删去了,将士们为国征战,这点小事就不必往外宣扬了,省得麻烦。陛下,老臣以为,当下有三件事要抓紧时间,其一,封赏以犒军。其二,调派官员南下以安民心。其三,调福建、广东水师南下,进驻南疆以防西夷。”

前两项还好处理,调水师南下支援南海水师防备西夷,这就让皇帝犯难了。

当下的朝廷就跟工部一样,摊子铺太大了,出现了极其尴尬的一幕:人手不足,战船更不足。

“封赏之事内阁拟份条陈来,吏部、兵部尽快调派人手送去南疆,工部……”

皇帝看向苦笑摇头的工部尚书段珺,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催促:“唉,算了,保质保量吧,朕还不想拿大夏儿郎的命去赌运气。让靖海卫、登州水师、福建水师、广东水师各出一部分,凑出两万人南下支援南疆。”

“臣等遵旨。”

诸臣领旨后,周炯又一次出言道:“陛下,还有一事,荣国侯贾赦一战灭三国,虽说征南之功不比征北,但也足够封公。老臣以为,荣国侯可晋荣国公,当诏其回京,觐见受赏。”

……

九月末的京畿已是落叶缤纷之时,官道两旁的红枫倒是颇具诗意。

黛玉掀开车帘子,欣赏着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美景,一旁的贾琮为其披上红色的披风,已经进了深秋,他可不想黛玉受凉生病。

哒哒、哒哒……

马蹄声逐渐靠近,亲兵送来京里最新的消息。

贾琮接过书信,拆开与黛玉一同看了起来。

信是林如海亲笔,上面详细说了昨日勤政殿议事的经过。

“周阁老这是先给了咱们一个甜枣,然后又拿出了大棒子啊!”

先是做主删除了老爹杀降的事,为荣国府除去隐患。随后又奏请封公,再以回京受赏的理由调老爹回京。

这一套连招下来,就是谁也不能说内阁首辅在打压武将。

贾琮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憋屈不过也能理解,南疆新附,留贾赦这种威望极高的大将在外,文臣们睡觉都会觉得不安稳。

估计赦大老爷再呆下去,用不了半年,京城就会莫名其妙的流传贾赦不忠,意欲自立为王的流言了。

“大舅舅回来也好,省得被别人惦记。只不过朝廷诸公只顾着防备武将,却未曾想过新附之地岂会轻易稳定下来,没有了大舅舅坐镇,诸将各自为战,极有可能出现反复叛乱。”

黛玉将书信收好,俏脸上亦是有些怒容,方才深秋美景带来的愉悦**然无存。

贾琮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揉捏。

“他们不是没想到这些,而是想着两害取其轻,区区贼寇叛乱,哪有荣国府造反可怕。林姐姐也不必气恼,陛下不是没有应下此事吗?咱们这位皇帝老爷,天生多疑却也用人不疑,周阁老这一次却是想差了。”

元祐帝刘恒,性格之古怪就是老圣人都经常吐槽。

天生多疑阴晴不定,但他对自己人那是掏心挖肺的好,毫无保留的信任。

周炯还以为当今皇帝是老圣人那样,喜欢用帝王心术掌控朝堂。事实上刘恒这位帝王是真心反感所谓的帝王心术,他待臣子以诚,收臣子以忠,用真心换真心,这才是武将们逐渐归心的原因。

反倒是文官中那些喜欢权谋诡计的臣子,始终得不到皇帝的信任。周炯虽是个合格的内阁辅臣,向来顾全大局。

但他正是因为太顾全所谓的大局,相比已故魏文正公,他始终无法跟上皇帝的步伐。

就像皇帝曾对贾琮说过的话,周炯只是周炯,永远成不了魏文正!

不过皇帝虽然信任荣国府,该准备的应对还是得准备好。

车马暂歇驿站时,贾琮一连写了数封密信,分别送往京城以及南边。

之后二人继续北上,他们这一次出京可不是为了玩。黛玉要巡视宣府、保安、延庆、昌平四州的义务教育推进事,贾琮则是为了去昌平见一见性格古怪的“大发明家”牛耿。

十月初五,二人方抵达昌平,入驻昌平官驿。

当夜,京城再次送来书信,而且是整整三封。

贾琮先拆开了荣国府送来的信,依旧是林如海的亲笔……

“林姐姐你看,是爹爹从升龙府递出的信。看来周阁老这一回的棒子打不下来了,爹爹已经奏请陛下,待年后南疆稍安,他便回京养病。”

赦大老爷真是大老粗吗?

贾代善亲自培养的国公府继承人怎么会是大老粗?

在平定南疆之后,赦大老爷就已经预料到了朝中的反应。虽说皇帝早有密令让其坐镇南疆,但贾赦不想这么干。

他若留在南疆,荣国府岂不就成了当初的四大异姓王?

野心有时候是在不经意间生出的,他贾赦还没蠢到以一家对抗一国的程度。

大夏如今威势赫赫,脑子被僵尸啃了才会想着在盛世时造反。与其与皇家生出嫌隙,还不如早早回京享受荣华富贵。

就凭他与乖儿子如今为国朝建立的功勋,贾家就是躺在功劳簿上也足够吃上几百年了。

赦大老爷在信中毫无保留,将心中所想尽数写了出来。

在贾琮哭笑不得看信的同时,勤政殿中的皇帝老爷大发雷霆。

“这混账东西,朕何时有怀疑过他?”

“还狡兔死走狗烹,他内涵谁呢?朕是那样的人吗?”

“混账玩意,故意在信中写明这些,这就是明摆着在气朕!”

赦大老爷的家信就是随着龙禁卫的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按照规定,边将的家信也会被龙禁卫拆开检查。

这种明晃晃刻意写给皇帝诉苦抱怨的“家信”很快就送到了皇帝的案头,气的皇帝老爷在勤政殿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