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注意你的言辞,乔茜.霍顿。”弗兰克收起伪装的假象,眼底明晃晃地流露出告诫,“我告诉过你很多次,珍妮特.米尔斯曾经是上过我的床,但那只是曾经,她的女儿跟我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当时你母亲之所以胡思乱想,是因为她已经患有严重的产后抑郁——你应该明白,没有人希望发生那件事。”

“所以,这就是你一再原谅她们的理由?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们对我做了什么。”乔茜仍然这么说。

那实在太容易让人想象了。

如果没有现在的乔茜,当时的“乔茜.霍顿”必定会按照米尔斯母女为她安排的糟糕未来一路沉沦,谁都不会在意那个初心只是想成为大明星去获得更多人喜爱的女孩,她将与那些混迹在好莱坞最底层的女演员没有任何区别。

而她之所以想成为大明星,归根究底是由于她短暂的人生看似从不欠缺物质,精神上却是如此贫乏,甚至几乎没有人真真正正、不求回报地爱过她。

弗兰克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脸色仍然略显阴沉,开口回答:“我有一些无法言明的理由,乔茜。况且,她们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你至少不必如此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

那些并不伤筋动骨的惩罚是她们咎由自取的,无论是母女共侍的丑闻,还是耍小聪明却被圈内大佬封杀。

只要搬到一个陌生的小地方,她们仍然可以过得富裕又体面,任由时间冲淡一切,不知世间真正的痛苦为何物。

那真是太让人遗憾了。

乔茜心底微哂。

她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哦,既然这样,弗兰克,你也应该满意于我们接下来的相处之道,因为我实在厌烦了自己一边尝试着跟你父慈子孝,一边总是对于过去耿耿于怀的样子。说说看吧,你今天究竟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别用那些哄女人的鬼话来骗我,我十八岁了,不是八岁。”

理了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乔茜双手抱臂坐到了弗兰克对面那张最远的沙发上。

这个饱含防备和抗拒的姿势加上她漂亮的小脸,其实没有多少的威慑力,但不知为何就倔强得叫人心酸。

弗兰克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乔茜,我知道你一时无法理解……”

“多萝塔,我们吵完了!”他这样一开口乔茜就出声打断了,随即表现出不耐烦的态度,冲厨房那边喊道:“给我两杯冰水,一杯我要拿来喝掉,一杯防止霍顿先生一会儿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我就可以把它浇在他这颗讨人厌的脑袋上!”

这下子弗兰克顿了顿,对于乔茜的无理取闹十分无奈。

“好吧,好吧,战争停止。”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正色道:“听我说,你需要一名经理人,乔茜。”

经理人?乔茜轻轻挑了挑眉,抬眼看向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经纪人和经理人是看起来有些类似、实则区别很大的职业。

前者为艺人客户争取工作,他们的职责所在就是尽可能多地为艺人达成取得工作的交易,相当于一个赚取佣金的职业掮客。

后者的职能则着重于设计和规划艺人的职业生涯,打造艺人的进阶之路。他们的工作就是为他们的客户提供职业方面的咨询,并为经纪人给他们提供的职业选择提供意见和建议。

按照加州法律和演员工会的规定,经纪人被严格设置了佣金上限,也不能从事或受雇于制作和发行电影,或拥有任何制片、发行公司的任何利益。

——但近年来CAA的打包制度,变相破坏了第二项规定,这也是颇受诟病的一点。

以上种种避免了经纪人与艺人客户之间有可能产生的利益冲突,很大程度上保护了作为客户的收益最大化,也限制经纪人的工作职能。

然而经理人却不受限制。

事实上,这项职业甚至无须持牌即可从事工作,大部份童星的父母就充当这一角色。

他们开发尚未成功或者有问题的艺人,使之职业生涯渐渐步入正轨;或者为一些已经成名的大牌艺人担任电影的制作工作,以制作人片酬的方式代替传统的佣金收入。

是的,经理人能够参与电影制作。

比如基努的经理人埃文.斯托夫就长期担任前者主演电影的制作人,对于他的职业生涯帮助良多。

但是乔茜......却不怎么需要一位经理人为自己的未来掌舵。

想到了这一点,乔茜半开玩笑地问:“霍顿先生,你难道是想要说,你当腻了华尔街的金融家,现在要为我这个小明星打理事业了吧?”

弗兰克默默地看着乔茜带笑的脸,似乎有些微不可查的诧异,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复杂情绪。

这时多萝塔脚步平稳地端着托盘过来,弗兰克从多萝塔放下的一大壶冰柠檬水里,给自己和乔茜分别倒了满满一杯。

他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说:“我投了六千万,给《泰坦尼克号》。”

“哦,六千万。”乔茜端着水杯晃了晃,并没有马上喝,“你不会那么天真,觉得我会以为你是在无私地帮助我吧——不会吧?如果不是因为我很适合《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你以为詹姆斯.卡梅隆真的会接受你的投资?”

“你说得没错,生意归生意。”弗兰克并没有感到恼羞成怒,而是用一种意外赞许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而且让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好莱坞教会了你许多东西,我很高兴。”

高兴?

乔茜无法理解弗兰克的想法,低头慢慢啜饮着柠檬水,掩住了眼底不该有的沉思。

弗兰克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对乔茜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希望你名下的天机影业,跟我所创立的天幕资本签订一份合作协议。”弗兰克说,“天幕资本将在五年内为天机影业募集资金,拍摄至少两部以你作为女主角的电影,每一部的预算在五千万到一个亿。”

“天机影业现在只有五名员工。”乔茜不置可否,只这样提醒,“五年的时间太长了,不能是排他性协议。”

“两部电影的制作至少需要三年,时间上可以详谈。”弗兰克早就考虑好了,“至于员工。你可以高薪挖一些自己的熟人过来,比如制片人和管理人员。或者我们直接找猎头公司对接,目前天机影业至少需要一名CEO。”

乔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吞吞地喝掉了半杯水,又那纸巾压了压唇角。

弗兰克也不是很着急,静静等待她磨磨蹭蹭地做完这一切,还调整了一下坐在那里的姿势。

乔茜将双腿交叠在一起,单手托着腮问:“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小问题。我更关心的是,为什么选择天机影业,你应该清楚,它仅仅是一家用来避税的空壳公司——或者说,这么做,天幕资本能够获得什么?”

她的态度前后变化太大了。

放弃那些不必要也无用的联络感情方式,她身上那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敏锐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似乎没有什么隐藏。

这反而让弗兰克感到更加满意。

显然比起一个平庸怯懦的血脉后代,这个男人更欣赏一位跟自己一样理智且坚强的继承人,即便她顽固地遗传了他另一部分小毛病。

“分享内部收益率。”弗兰克回答,“以及,两个完全受控的电影项目,这是一项新领域的投资试水。”

乔茜挑了挑眉。

弗兰克在她的示意下继续说:“在这之前,我和我的天幕资本,都没有参与过好莱坞的资本玩法,因为这个圈子很排外,不仅自有一套迥异的游戏规则,而且投资周期十分漫长,回报率也具有很大程度的不确定性。”

“但这几年的电影市场欣欣向荣。刚刚成立的天幕资本需要一针强心剂,还有什么能比一部全球热卖的经典电影,更能满足那些客户对我们的信心?”

“对于普罗大众来说,风靡全球的好莱坞电影行业是最赚钱的。他们不在乎制片方和院线那些苛刻的分成协议,也不在乎制作一部电影比想象中更加困难和昂贵,他们只在乎刺激眼球的全球票房数字——而不是只有达到三到五倍的数字,制片方才能勉强用票房维持收支平衡。”

“后端收入才是电影盈利的大头。”乔茜点点头,补充说:“我基本了解到你们想要做什么了,原则上我也同意这件事,但前提是,天幕资本不能干涉天机影业的正常运转。”

弗兰克微微一笑,“正常运转?你是指哪方面。”

“项目和主创人员的选择。”乔茜解释,“但你们可以行使否决权,假设不满意我们启用的团队成员,一切都可以好好商量,尽量做到双方能够接受的结果。”

弗兰克来了兴趣,问道:“这听上去……你已经有了感兴趣的项目?”

“商业机密。”乔茜冲他一笑,继续说:“以及,比起经理人,我认为现阶段我更需要一名代理人。”

她接下来的档期早就安排好了,总不能一边拍电影一边忙制片公司的事情,那样很不专业,也不够专注。

最好是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帮助她处理天机影业的工作,定期向她汇报。

弗兰克跟着笑了起来,向后靠在沙发上,“噢,这个主意也不错——那么,你有人选了吗?”

他好像不介意乔茜拒绝了那个经理人的主意,并不继续去提。

乔茜微笑着注视弗兰克的眼睛,用一种相当随意的口吻,提议道:“埃尔怎么样?无论是司机还是助理,对于他来说,都太大材小用了……还是算了吧,他没有相关从业经验。”

弗兰克一颗被她倏地拉高的心缓缓落了回去,之从脸上挂着的笑容来看,他的表情仍然无懈可击。

他将双手十指搭在一起,说:“凯泽尔先生的话,确实太过年轻了。不过你要是没有其它愿意信任的人,倒是可以暂时用他监督这件事。”

乔茜只是笑。

她有点好奇的是,自己从来没有正式介绍过埃尔和他的姓名,弗兰克就已经很清楚了。

——要知道,布莱特妮到现在也不知道埃尔姓什么。

还是说,弗兰克是如此关心她,以至于连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乔茜暂时没法猜出来。

她再一次端起水杯,把剩下的柠檬水都喝完了,才说:“我是有人选了,但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过来帮我,所以我需要打个电话,或者直接见面谈。”

弗兰克当即领会到了乔茜的意思,站起来说:“那么,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络,我就在旧金山市落脚。”

“再见,弗兰克。”乔茜说,她已经不想继续使用另一个称呼了,看起来弗兰克也不在意。

“再见,乔茜。”弗兰克脚步一顿,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我在马里布海边买了一栋小房子,小时候你说长大了想要住在那里。”

“不,我一直想住的是汉普顿。”乔茜想也不想就纠正了。

说完之后,她像是忽然又生气地别过脸,不愿意再去看自己的父亲哪怕一眼。

“是么?或许我记错了吧。”弗兰克最后说,“但愿你喜欢今天这一切。无论如何,我是那样爱你,以及你的母亲埃德娜。”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爸就是利益至上的资本家,女儿对他是特殊的,但不是他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他的心理就是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没有考虑过原女主会脆弱会崩溃之类的情况,因为他自己是内心冷硬强大的那种人。

虎父无犬子并不绝对,否则富二代给人的印象就不会那么糟糕了,原女主是处于一直被保护的状态,她小时候受过心理创伤所以很孤僻和缺爱,爸爸虽然没有无微不至,但她之前享受到的教育和物质条件都是最顶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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