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村里,谢成来看暮云平的时候,裴烨见过他。

暮云平和他的关系也最好。

他也是他亲手送走的。

想到这里,暮云平的指尖不由颤抖了下,脸色骤然一白,浑身血液凝固,涌去保护几近崩溃的心脏。

姜糖也紧张地看着他,捏着针包,时刻准备施救。

裴烨握住他的手,不许他有躲避的机会,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师父,您不想见见他们吗?”

怎么可能会不想。

他每一天,每一晚,都在想着他们啊。

过了许久,暮云平才艰涩地开口道:“他们在哪儿?”

“在陵园里,之前有人帮他们收了尸骨。”

那时候,暮云平追杀了霍斯一个月,奈何他已经在催眠之后先一步离开了,躲到了国际监狱里。

暮云平追了进去,身受重伤,等再回去找他们尸骨的时候,已经不在了,只在地上看到了老虎和狼的脚印,他还以为他们是被吃了。

绝望之下,他再也没了活下去的动力,无意间走到三清山,昏迷过去,被姜骆捡到带上了山,从此再也没有下过山,也不知道谢成他们的尸骨是被自己人收殓的。

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他缓缓点了下头,答应了。

见状,裴烨松了口气,朝姜糖看了一眼。

姜糖的脸色也轻松了许多。

二师父只要肯面对过去,总是好的。

宁文海和风长水看了过来,摸了摸下巴,暗暗点头。

像他这样一直待在山上只会封闭自己,根本不可能走出来,或许下去走走,就想开了也说不定。

“好了,那就这么安排,糖糖,明天你陪着你二师父去,之后该上学就上学去,刚开学就请假也不好。”宁文海说。

姜糖点了下头,又看向暮云平,眼里带着担忧。

暮云平看着她,冲她笑了下,笑容有些苦涩。

他还是让小徒弟担心了。

看出他的心思,姜糖握住他的手,说:“二师父,我折些金元宝给他们吧,这样他们在底下也有钱花,不管在哪里,钱都是最重要的呀。”

暮云平不信这些,但这一次,他点了下头,“好,我来折吧。”

姜糖冲他笑了下,“我们一起。”

说完,她去了丘九言的房间。

以前七师父常下山帮人算命,有时候还会做一些白事,他那里有折金元宝要用的纸。

贺忱他们也没去睡,帮着一块儿折着。

几人一直折到天亮,金元宝几乎已经快要堆满了,地上还放了不少。

姜糖看了眼,掏出麻袋来,全都装到了里面。

“走吧。”她起身掸了掸衣袖,说道。

风长水问他们:“不吃饭了?”

姜糖摇头,“等祭拜完再吃吧。”

看二师父的表情,现在大抵也是没心思吃饭的。

风长水也想到了,也就没再劝了。

裴烨和姜糖一左一右扶着暮云平往山下走去,卫东骏在后面背着麻袋。

一路无言,他们很快就到了山下。

裴烨看了眼路边的车,也明白过来,那是贺忱的,那天去找迈伦的时候,去机场他开的就是这个。

难怪他之前看着眼熟。

卫东骏倒是和贺忱有段时间没见了,有些惊讶道:“阿忱你又换新车了?”

贺忱颔首,“这辆车更宽敞,坐着舒服一些。”

闻言,姜糖也看了过来,眼里带着羡慕和崇拜。

呜呜什么时候她也能为了座位大点儿说换车就换车啊。

别说是换车了,她现在连第一辆车都没有!

看着她的眼神,贺忱忍不住被她逗笑了,说:“你现在不是也可以花不少了吗?不过,车这个东西没有上限,想要更好的还要努力。”

嗯,要努力多和他在一起,涨涨功德。

闻言,暮云平瞥了他一眼,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

姜糖一个从小穷到大的,一天三十万对她来说已经是神仙世界了,她笑眯眯道:“没事,三十万也能买个不错的车,足够了,能开就行,我不挑。”

听到这话,暮云平开心了,贺忱的唇则抿了起来。

裴烨扫了眼贺忱,若有所思。

之前他就看出来贺忱对姜糖不一般了,只是那时候没什么想法,现在嘛。

他说:“小师妹,你扶师父去我车上吧,咱们说说话。”

“贺总,你开车跟在我们后面吧。”

说完,也不等他说什么,直接就扶着暮云平走了,姜糖也没多想,跟了上去。

看着贺忱脸上的郁闷,卫东骏忍不住有些想笑。

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带着笑意:“哎,我小师妹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拐走,就是我现在也不会答应呀。”

“你加油。”

说完,他背着手就走了。

他师妹,那就是他妹妹呀,想当他妹夫,就算是兄弟也不行。

贺忱看着他们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

师父还没搞定,又来了两个师兄。

想把糖糖拐走,这阻碍还真多。

然而最大的阻碍,还是来源于姜糖本身。

他摇了摇头,转身去了车上。

不着急,慢慢来,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裴烨在前面开着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来到南郊的一个陵园。

是个烈士陵园,谢成他们被葬在这里。

刚一进去,姜糖就发现了不同,这里虽然也是墓地,但并没有寻常墓地阴森的感觉,相反,还有些灼热感。

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一处。

那里有几团阴气,自从他们进来后,就盯上了他们。

准确的说,是盯上了二师父。

裴烨带着他们往前走去,方向竟是那几团阴气所在的位置。

他在几个墓碑前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暮云平。

暮云平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噗通”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对不起。”

他话音刚落,一阵微凉的风刮过,卷起地上的树叶,几秒后,树叶竟是摆成了几个字。

“不怪你。”

“谢谢你。”

“对不起。”

谢谢帮他们解脱了,没让他们沦为他们最厌恶的恶人。

对不起,他们太自私了,把痛苦都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