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不可能长期呆在M国。他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就离开了,国内也是一大摊事情等着他去拍板,他这一年的工作安排,的确是相当紧张。

晓晓腹中的宝宝,一天天在长大。她是闲不住的人,也没那么娇气地呆在家中。她每天都和吕飞一起上班,处理事务,然后回家。日子过得很平静。

自从搬家以后,晓晓就没有见到小虎了。坦率地讲,晓晓心中的确有些害怕这个小男孩。她出于一种本能的保护,也不想和他正面交锋。

小虎其实也和她有着类似的不想碰面的想法。可是,随着父亲的离开,事情最终怎么处理,也没给自己一个交代,小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去原来碰到父亲的那幢房子里找过,已经没人了。不过这个,没有难倒小虎,谁让他是王逸的儿子呢。

王逸不知道该为自己的基因感到骄傲,还是要汗颜。小虎那锲而不舍的做派,其实完全是自己性格的一个遗传。

紧接着,小虎很机灵地找到了那家国外分公司,蹲守,很快就看到了晓晓。

这个事情说起来,应该是吕飞有些大意,他一直以为到了国外,晓晓就不会遭到国内那么多的窥探,警惕性有所放松。话说回来,谁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绷紧着神经活着,那还讲不讲不人道了?

吕飞和卓晓充其量也就是稍作留意,压根没将警戒级别提升。所以小虎才能那么顺利地找到了他们。

不过,如果要上班的话,躲避也难,不是一直有个千古名言,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么?

言归正传,接着往下表。

小虎知道,吕飞是父亲的爱将,他看到父亲居然将吕飞派到了卓晓的身边,他很聪明地领会到了一个信息,这件事情,父亲也许不会怎么样对付那个女人,而且看起来那个女人父亲还看得很重。否则,怎么没见他给自己和妈妈派个保镖?倒是给那个女人了一个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来陪着?

而且,晓晓那挺着的大肚子,无疑更是刺痛了小虎的眼睛。他很快明白过来,父亲给自己的那些答复,其实都是缓兵之计。

他很冷静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爸,我是小虎。”

王逸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虎子,怎么了,有事吗?”

当然有事,还是大事。

小虎很镇定:“爸,上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能和我说说吗?”

虽然说是用了一个代词,但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到底是什么事。

王逸有些迟疑,一字一句地考虑着,谨慎地回答儿子:“小虎,你要给爸爸点时间,这个事情,不是那么快就能行的。”

小虎在电话这边撇了撇嘴,再给点时间,自己马上就可以当哥了,到时候怎么处理?他虽然撇嘴,还是说了话,他给父亲下了隐晦的最后通牒:“爸爸,您赶紧解决这个问题吧,不能再拖了。”

王逸挂了电话,沉默了很久。他还是觉得,再缓一缓,让小虎慢慢地能接受某些事情,到时候再说。

王逸能缓,小虎一刻也不能缓。他的心里做着两手准备,他给父亲机会,那就是观察着事态的进展。他自己也在准备着,如果事情的进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那自己也要采取些措施。

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他小虎不管怎么说,都要站出来保家了。

莫雪对小虎天天往外跑,也有些奇怪。她问小虎:“虎子,你这阵子成天跑那么老远,在忙什么呀,可别荒废了学业。”

小虎转身看着母亲,再次显示出他的镇定:“妈,我们有个篮球比赛呢,都汇集在那里训练呢。”

莫雪将信将疑。

小虎观察了一段时间,更加确认父亲的的确确在打着缓兵之计的主意。他有种一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既然如此,他终于下了决心,那么,他也就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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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逸有些吃惊地在办公室迎来了自己的母亲。

前文提及过,王妈妈是做饺子生意的。她现在留了一个总店,以收取加盟费为主,提供技术和相关的总体策划给连锁店。她现在的生活状态是想忙的话,也有事情,不想忙的话,也可以闲着,反正她的店都是上了轨道的,可以在她的职业经理人手下,正常运转。

总之,这就是一位有钱有时间的老太太,她打扮得时髦、得体、很有品位。皮肤也保养得很好,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看起来也就五十出头的年纪。看看她的样子,就会明白她的儿子为什么长的也不差。因为过去她的名号就是饺子西施。

饺子西施的老公,也就是王逸的爸爸,英年早逝。所以饺子西施为了养家糊口,才有了走上饺子行业的经历。

老西施经常四处旅游,她对子女的态度比较西化,大概思路就是:你不烦我,我不烦你,双方相安无事。听着很民主,可她的孩子都抱怨,说是找她不着,因为经常行踪不定,不知道她是在国内哪个山顶看日出呢,还是已经在国外海边晒着太阳。

老太太我行我素,继续神出鬼没。

所以王逸看到母亲出现在面前,才会吃了一惊。

他知道母亲无事不会登门,赶紧起身,扶住她,带她往座位上走:“妈,您回来就打个电话给我,我去看您,您亲自来多麻烦哪。”

老太太白他一眼,都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了,还嫌麻烦?要不是接到她那最亲爱孙子的电话,他怕是都要蹦到天上去了!还就没人管了!吓得如此淡定的她,当场就离开三亚那迷人的白沙滩,火速定机票回来找他算账。

老西施在电话中听到了小虎的申述,已经雷打都不惊的她,居然手都抖了几抖。她毫不犹豫地安抚孙子,自己肯定坚定地站在他们一边的。她就差拍着胸脯和小虎保证,马上就飞回去收拾他爹,也就是自己的儿子。

小虎得到了奶奶的声援,很宽慰,终于有点高兴,他心想:“我妈管不了你,难道你妈也管不了你了?”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假如爸爸真是执迷不悟,自己就打算告他重婚罪……

相煎何太急哪,相煎何太急!说不心惊,那就是不诚实了。老西施不止手哆嗦,连心都有点颤抖。才下飞机她就飞奔着直接到了儿子办公室。

王逸不知道这些来龙去脉,以为自己的老妈纯属探访,比如是想自己了什么的。可是看到了王老太太的脸色,才知道,情况不妙。

老西施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现在打量着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抛妻弃子的坏蛋。这个世道!十之八九是那个狐狸精造的孽!她在打量中,做出了初步判断。

老太太沉稳地坐下,成竹在胸地等着儿子自我忏悔。

王逸当然不会自我修复到见到母亲就要反省。他在母亲那儿看到了谴责的意思,早就赔笑,低眉顺眼:“妈,您老人家有啥就直说,您儿子我受得住。”

老太婆心里的怒气减了几分,脸还是紧绷着:“你看看你,整出那么个烂摊子,要我来收拾!”

王逸一时没想明白,这个“烂摊子”摊在哪儿了,但是既然老太太劳师动众地亲自来一趟,那说明的确有东西要不就是变质了,要不就正在变质的路上。

他对老母亲一贯都是态度极好,马上就先低头认罪:“那是,那是,妈教导得是。”

老太婆受到绝对的尊重,心头一宽,脸部皮肤稍有松动,终于说明来意:“你看看你,出去乱,本来就不对,乱出事情来了不是?退一万步讲,撇开你乱的事情姑且不论,你好歹也就捂着点,偏偏又让小虎撞见,你说说,你说说你该不该!?

老太太咋着嘴,摇着头,目光如剑直盯着儿子。

王逸心头一紧,终于明白母亲的来意。原来是小虎告了自己的黑状。

他赶紧顺着老太太的毛往下撸:“妈,您说得太对了,我也这样想来着。的确是太不该了。”

老太太的心情继续往轻松处发展:“你说你,好好的家庭,乱什么乱,外面的野花,再怎么香,说到底就是野花,上不了台面的,真正过日子的话,还是要老夫老妻才靠谱。”

王逸没反驳,也没必要反驳,他持续认罪。

老太太越说思路越流畅:“听说连孩子都有了,是你的吗?”

天气不热,可王逸感觉汗是刷刷地流啊,他有些心惊,下意识地略去了亲子鉴定那一段,绝口不提。否则老太太指不定要怎么看晓晓呢。而且这种事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说不清楚的效果就是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于是,他对母亲的提问,点了点头。

老太太怀疑:“你确定?”

王逸非常、相当、十分地肯定。

老太太继续了解情况:“是什么人家的?家庭情况怎样?”

王逸知道,自己在老母亲面前,要想耍什么花样的话,那也就是小狐狸一只,还吧唧吧唧吃着奶的那种。老太太那才是如假包换的老狐狸啊,识相的话还不如直接交代,反正她有的是办法打听到那些消息。还不如顺水推舟表现点坦诚姿态。

王逸老老实实地说:“她的父母都是医生……”

抬头观察着老太太的面部表情,迟缓地说:“她......她还有一个女儿……”

言下之意那个狐狸精就是结婚了?或者结了婚又离了?再或者直接就没结婚就有了下一代?

老太太被这消息惊得失声惊叫:“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实在实在要找野花,好歹也找点身家清白的!”

老太太气得一口气上不来,靠在椅背上剧喘。

王逸赶紧捶背顺气,双手将水奉上,好一阵忙乎。

真不愧是职业女性,老太太很快平静下来,喝了口水润嗓:“那她现在离婚了没?”

王逸垂头:“没有。”

老太太又激动起来:“平常看你脑袋很够用嘛,怎么这时候糊涂得不行啊!你说人家有着老公,你去趟这浑水干嘛!?”

她儿子不语。

王老太叹气:“哎,阳光啊,虽说,发生这种事情,妈肯定是不赞成的。但是妈知道,你和莫雪的情况,苦了你了。那妈就顶着别人说闲话的压力,不说你这个了。但是,凭你的条件,有大把的单身女子啊,你怎么找了个结了婚的,而且还没离的!”

她气得直接伸手戳着儿子的脑门:“你意志力就那么薄弱啊,人家这样的一勾引,你也就抵制不了哇。”

王逸脑袋被他戳得来回晃动,嘴上马上出口辩驳:“她没做什么,是我强迫她的。”

老太太又被惊住了,看来叫那女人狐狸精,真是低估她了,瞧事情发展的态势,她已经不是“精”的级别了,应该成仙了才是!居然勾引的自家儿子去强她!

她有着一时的失语,楞了片刻,决定终止这个勾引与被勾引的话题。她目光凌厉地看着儿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大了?”

她儿子算了算:“八个月左右。”

都那么大了!老太太又有些激动,容易吗,她!这一天来,她一惊一乍已经很多次了!简直是伤害身心健康啊!

她叹气,看着儿子,气若游丝:“儿啊,你就不会刚开始就打住吗?那样的话,也不是今天这样束手无策啊。”

她儿子没觉得束手,更谈不上无策,开口说道:“刚开始她坚持不要这个孩子,是我硬要下来的。”

王老太太严重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就算是,恐怕脑袋也是被驴踢过了。就算走运没被驴踢,那八成也被门夹了。

她眨巴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儿子的话:“什么,你说是你硬要的?”

王逸点了点头。

老太太心里头有个冲动,太想在地上打个滚,撒个泼,口中控诉一下那死去的老伴,啥都不管自己就含笑九泉了,丢下她一个人在人间受苦!她还想顺带骂骂这个被门夹了的儿子!

可惜她保持气质风度已太久,已经撕不开那撒泼的脸皮了。她保持着着职业女性那处乱不惊的姿态,用眼光谴责这个门夹子。

门夹子不敢与她眼光对视,狡猾地转移话题,憧憬未来:“妈,您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倒是想要个女儿。”

老太太的思路,被绕了绕,心想,女儿倒是不错,真是女儿,那不就是儿女双全了吗?但是也只是瞬间的事情,她马上明白自己来这里的使命,挥手给儿子脑袋一下,抬起来用力,挥下去软巴巴的:“别给我转移话题,你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王逸苦笑:“妈,我这点小算盘怎么会逃得过您老的眼睛!”

他没正面回答母亲的问题,反倒卖了个乖:“您老见多识广,要不您先给点建议?”

王老太知道他滑头,也懒得和他计较,开始运筹帷幄:“孩子都这么大了,也只有生下来了。孩子生了,就打发那女人走,要多少钱,给她!然后你乖乖给我回莫雪和小虎身边!”

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儿子,王逸不置可否,但是凝神听着母亲的话。

王妈妈接着往下规划:“我告诉你啊,王逸,你妈我就认莫雪这个儿媳妇,小虎也是我嫡亲的长孙,你别耍什么花样,整出些什么事情来,到时候我不饶你!”

她的儿子似笑非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给他通风报信:“不止我不饶你,你儿子也说了,如果你再执迷不悟,他就要告你重婚罪!”

王逸心里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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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太太从儿子那里,凯旋而归,而且还心情愉快地和儿子共进了晚餐。儿子恭敬有加的态度,的确缓和了老太太心里头那翻滚着的焦躁。

其实她真的为这个儿子骄傲,孝顺、英俊、事业有成,而且办事很有分寸,很少让她操心。

可是就这样一个人,在老太太看来,这次就做了一件糊涂事!

考虑到儿子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状况,染指些无主的花啊草啊的,也就算了,她也不忍心多指责他。可是他偏偏把手伸到了人家的后花园!

就算她把道德衡量底线倒退N公里,把他染指后花园这事给忍了,那他千不该万不该弄出个孩子来!

真是智力间歇性缺失啊,间歇性缺失!老太太坐在车上,都还在为儿子主动升级这件事,摇着头做评价。

那个孩子就是铁证!以后走到哪儿,谁想拿来说事儿,都是个事儿!

老太太叹息,儿子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虽然她和王逸谈了不少,貌似儿子也在认真听。可是她有种直觉,儿子其实是带了很大的敷衍成分,陪着自己的。她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儿子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她几乎可以下结论:其实,他的心中应该早有打算。

“哎,人老罗,管不了那么多罗!”王妈妈嘴里有些寥落地感叹道。

感叹归感叹,王妈妈显然不是束手等着事缓则圆的人。她有着M国的签证,老人家很有效率地订了去那儿的机票。

老太太深深知道,说什么都不如亲临现场来得快当。

小虎打开门,看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奶奶,出现在面前,那种欣喜,自然是溢于言表。

他高兴地叫了声:“奶奶!”上前去就在王老太脸颊上KISS了一口。他的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的后援,强大的远征军,来了。

小虎和奶奶早就达成了共识,这件事情,怎么说也不能让妈妈知道。两人见面后,王老太在门口给孙子挤了挤眼睛,小虎领会了,奶奶是告诉自己放心,形势undercontrol(处于控制之下)。

莫雪一无所知。她看到了一声不吭就飞过来的婆婆,有点惊讶。那种惊讶不是为婆婆的突然出现这种方式,而是婆婆一下子站在面前,自己还没有心理准备的那种反应。

王老太说得轻描淡写:“想你们了,想我孙子了,过来看看。”

老太太行事一贯自由散漫,她的这个理由,莫雪觉得是在正常不过的了,没有一丁点儿的怀疑。

小虎明白,自己去和父亲外面的女人对话,很不妥当。但是他也做了不少准备。在老太太来之前,小虎曾经找时间蹲守在驻外公司外面,做了些跟踪的活儿。

这事儿好像也不难,沉浸在爱情中的吕飞,身心很放松,对外界的关注度有所降低。何况小虎做得很隐蔽,他很缜密地买了地图,观察他们下班走的路线,大概划分了几个阶段跟着他们走了几次。弄清楚了晓晓他们的住址。

话说回来,如果他采取一次就跟踪到底的方式,估计吕飞早就发现了。小虎像个猎手,一天跟一段路,下次从中断的路段开始跟起来,就这样将整个路线图连了起来。

反正,这家祖孙三代非要用个动物来依次形容的话,那就是老狐狸、狐狸、小狐狸……

他趁着母亲没注意的时间,拖了奶奶出去散步,在外面将晓晓公司地址,家庭住址,交给了奶奶。剩下的,就等奶奶去处理了。小虎充分相信奶奶解决问题的能力。

两人还做了以下的对话,进行了一下沟通。

老太太:“虎子啊,这个事情,本来你小孩子不用管的。但是既然你知道了,你和奶奶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小虎还没法从这件事情的震惊中完全走出来,如果说他曾经在父亲前镇定过,那是他强装的。这会儿看到了从小疼自己大的奶奶,问自己这个问题,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有了释放的途径,他的眼圈红了。

他强压着自己不哭,但是声音有些抖。他的回答倒是简明扼要:“奶奶,我就想我们一家人像以前一样在一起。”

老太太心里头也不是滋味:“虎子,别难过,放心,有奶奶在呢,奶奶来处理!”

老太太不急不缓地熟悉了一下环境,评估了一下莫雪和小虎的生活状况,只能说老太太心里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她相信实践出真知,她做好了外围工作,下一步,就要上主菜了——老太太准备去会一会那个传说中的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