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贡品

我和大炮理都不理,径直冲进厢房,发现原来厢房的后窗正大开着,里面的三个人早就没了踪影。可是,那十多只大大小小的刺猬呢?

我见屋里光线灰暗,转身将门口的灯打开了,眼前的场景顿时把我们惊呆了。

狭窄的厢房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三株妙香还未烧净,炉前是三个供盘,分别装着小虫、鸡蛋和青瓜块,选这些供品还真是下足了功夫,都是刺猬爱吃的东西。

那十多只刺猬都蜷缩在香炉下,干瘪的像一块块秋后的栗子皮。大炮弯下腰,将最小的一只捧在手里,我发现刺猬已经没了气息,脖颈下有个小孔,身上的血液被吸的干干净净。

这才几分钟的功夫,十多只活生生的刺猬转瞬都成了干尸和标本。

农家院主人看到眼前的场景大声惊叫起来,连声喊着:“妖怪,妖怪!”

“王八蛋,好狠毒啊,难道这三个人真的不是人?”白胖子说道。

大炮也咒骂道:“要不是我俩冲出来,连白老太太也着了道,恐怕这会也成了标本了,这天煞的燕钟!”

几个人正在对燕钟骂声连连,我却听见房梁上似乎有什么响动。仰起头,看了一下,却因为灯背的阴影无法看清。一白见我向上张望,便把手电递给了我,正当我举起手电向上照射的时候,就见一个黑乎乎拳头大的球形物从梁上一个方形的纱布里滚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大家都急于看清是什么东西,农家院院主更是以为有什么宝贝,也忘了刚才的恐惧了,直接从后边挤了进来。可刚一弯腰,他便大呼一声:“什么东西啊,咬死我了!”接着便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起来。

我赶忙用手电一照,只见那黑色的球体瞬间便散开了,无数个圆形的小虫向四面迅速爬了起来,密密麻麻,让人头皮一阵阵发紧。农家院主离得最近,就看见四五只圆滚滚的小虫直接进了他的裤腿,一瞬间他的脸色便发青起来。

我大叫一声:“大家快跑,这是嗜血蜱虫!”一白和白胖子站在门口,用双脚踩跺黑虫,一滩滩红水浸湿了鞋底,正对扑上来的大波黑虫不知所措,听我这么一说赶紧拉着院主退了出去,我和大炮站在屋里,眼看着黑色小虫已经像流动的黑线一样放射了过来,情急之下,我把还傻愣着的大炮一把从后窗推了出去,接着自己也一个撑手翻跳了出来。

好在窗外只是平地,我和大炮翻了几个跟头,只划了几个小口子,并无大碍。当我们两个匆忙又绕到正门回到院子的时候,农家院主人已经晕倒在地了!

一白冲我高呼:“老肖,是先救人还是先灭虫?”

我大叫道:“你和白胖子救人,我和大炮杀虫,一样刻不容缓,你听我吩咐即可!”

我曾听我二老爷肖延珩讲过,抗战胜利时,有一次他入山采药,路遇一个小山村,想讨口水喝,竟然没看到一个人影。后来他推开一家大门,发现院子里卧着一具腐尸,臭气熏天。他捂着口鼻,强忍着臭气走近一看,死者身上皮肤都是密密麻麻冒着尸水的小圆孔,像是蜂巢一般。

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反应,他用登山杖轻轻拨弄了一下死者的手臂,便看见从那些密集的肉孔里立刻钻出无数个小黑虫。这些小黑虫身子涨的浑圆,满头是血,挥舞着螯,直奔他来。

二姥爷落荒而逃,一口气跑出十多里,仍觉得浑身颤抖不止。后来他向警察署报案,经过防化部门杀虫收敛,最后统计出,那个小山村八户人家39口人无一幸免,全都死于那种叫做蜱虫的寄生虫。

对于蜱虫,燕东一带的人都熟悉,这小虫又称羊爬子、牛瘪子,是一种在人畜身上以吸食人血为生的小寄生虫。这东西虽能咬坏人的皮肤,有时还让人伤口感染,但绝不至于致死一村人。为此二姥爷查阅各种典籍,又对比现场警察带回来的死虫残骸,最终认出,这是一种特殊的蜱虫,是一些邪恶术士养在死尸上用来吸取阴血的工具。这种蜱虫嗜血如命,繁殖迅速,不仅能寄生在人畜皮肤表面,还能撕开皮肤,潜进骨肉深处。不知道是什么人放走了嗜血蜱虫,结果要了一村人的性命。

按照二姥爷当初教我的方法,我让一白将院主带进屋里,将身上所有的衣服剥掉,然后拿出两瓶度数较高的白酒,沾湿毛巾,用力搓洗患者全身。那嗜血蜱虫即便是钻进肉里,碰了酒精也会立刻松开螯颚,自动退出来。等麻醉的蜱虫出来后,立刻杀死,再用稀盐水擦洗伤口,等毒血被盐水拔出来后,人就清醒了。

我又让大炮在后院抓来一只鸡,将鸡血倒进一个浅盘里,然后将鸡血浅盘塞进厢房里。鸡血的腥味在厢房里弥漫开来,便看见四处爬窜的蜱虫开始疯狂向血盘聚集,一波压着一波,先挤进盘子的被后赶来的挤压进血水里,簌簌蠕动的声音令人耳朵发麻。

过了一会,我见厢房地上已经没有分散的嗜血蜱虫了,都聚集在了血盘子之上,便冲大炮一声吆喝,两个人每人抓两大把白灰,全都洒在血盘之上。呛人的白灰升起一团烟雾,那些嗜血蜱虫终于反应过来了,拼命向外挣扎,但很快就被沾湿的白灰烧死了。

一切搞定之后,经过迅速商量,我们让白胖子留下照顾院主,我和一白、大炮则去追燕钟。

我们三个现在恨不得立刻抓住这王八蛋,这孙子太阴毒了,不仅利用招魂术杀生取血,还使出了嗜血蜱虫这么卑鄙的手段。而且从他将蜱虫放在梁上的手法来看,显然他知道我们一定会看到他荼毒刺猬的一幕,所以已经动了杀机。既然他不仁,我们也就不义了。

可是真的追到了三岔口,却又不知道该走那条路了。正在我们三个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见草丛里传来了熟悉的尖尖的嗓音,我立刻就听出来了,是白老太太。

大炮问道:“老太太,你没事吧?”

白老太太回答道:“今天多亏你们三个小崽子,否则我老命休已!”

我说道:“老太太,都是自己人,不用寒暄,你且告诉我们这龟儿子往哪个方向去了!”

白老太太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小子血气方刚,但是怎么不动脑子?老妪我身经百战,你们以为我会被这黄毛小儿骗来?你们不用追了,你们斗不过他的!”

大炮说道:“老太太,你也算是一方地仙,怎么这么没志气?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燕钟,我们斗不过他?”

白老太太骂道:“小混球,有你这么和老太太说话的吗?你们三个看看天!”

我们三个不知道这老刺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抬头一看,瞬间便被惊呆了,这暗黑的天空中本没有月光,可不知为什么飘着一片巨大的红云。那红云的外形像个脸谱,有嘴有眼,正急速向西飘去。

我失声叫到:“哇塞,还真TM的有外星人啊!”

白老太太哂笑道:“你们这些小儿,自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们可曾听说过红鬼蜮?”

“红鬼蜮?”

“是啊,这红鬼蜮据说是燕山三大鬼蜮之一,鬼力无边,你们也看到了,他轻轻一声呼唤,我本知这是死局,可腿脚还是不听使唤,循声送死而来。直到你们一嗓子惊了梦魇,我才得以遁逃!”

我们三个瞪大眼睛,听得五迷三道,难道世界上还真有这么离奇的事,这么无法抗拒的魔力?那燕钟在其中到底扮演个什么角色?就凭他,也能唤来这红鬼蜮?

我安慰他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燕钟早晚被送终!”

一白说道:“以前怎么从没听师傅说起过什么燕山三大鬼蜮?我看咱们不如抽空去趟云雾山,问一问师傅,也好知道底细!”

说起小姥爷,我也有点想这个小老头了,这一别已经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

这两个月来,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有很多很多的疑问让我越来越陷入谜团,除了我依旧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害我,现在我还关心所谓的惜金杵、惜金决到底是什么,燕山金脉和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当然,也包括这燕山三大鬼蜮。

说着话就回到了农家院,白胖子问怎么样,我们摇了摇头,白胖子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院主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身上五六处咬伤肿块还未全消,有一个蜱虫钻的洞已深及筋膜,看着就让人觉得疼痛。尽管这样,院主还是挣扎着起来,对我们是千恩万谢。说实话,我们其实内心还有点愧疚,要不是我和大炮撞破燕钟的行术,引起燕钟的报复,院主又怎么会受伤呢?所以当院主要把房钱退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四个说什么也没敢接,我还让一白将我们最后的药粉和捣碎的生糯米和好,敷在院主的受伤处。

将院主安顿睡下后,几个人已经疲惫不堪,趁着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让大炮他们都自行睡下,而我自己却沉溺心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穿上衣服再次站在院里,徘徊了一会,冷清的风让我渐渐摆脱心乱的挣扎。我忽然想着该去厢房里再看看,也许会留下一些关于燕钟一行人的蛛丝马迹。

回去取了一把手电,再次钻进低矮狭窄的厢房,白灰泡鸡血的那种难闻的气味仍旧没有散去。我耸了耸鼻子,还是强忍着开始满屋子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