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几点了?”姜北打着哈欠,呼出的热气与空气中的寒冷交织成一片白雾。

“刚过十二点。”梁时瞪大双眼瞧着路面,一只手搭在车门上随时准备着。

姜北搓着有些冻僵的手,扭过头去看车辆背后,树木的枯影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总觉得今天晚上特别的冷啊!”

“天气预报说后半夜会下雪。”

“是吗?”

姜北摇下车窗,伸出半个脑袋朝天上看,一架飞机正亮着频闪灯经过他们上方。

车内车外是一样的冷,晚饭时贴到衣服里边儿的暖宝贴正在失去余温,干脆撕下来攥在手里。

“今天晚上会有行动吗?”姜北这会儿出奇的清醒。

“谁知道呢。”梁时把手缩回来放进袖子里,揣手手这个动作可不光是猫科动物的专利。

“早点儿结案吧,今年也能过个好年。”

“那也得先抓住凶手不是。”

“你说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去伤害别人呢?”

“不知道。”

“要我说啊,有些人是天生的犯罪者,就像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生活下去,而是要收割其他人的生命。”

“类似于死神?”

“差不多吧。”

这样说似乎对也不对,梁时一时想不到要从哪一点开始反驳,便晃晃脑子接着盯紧眼前的空旷。

像青年酒店这种四通八达的建筑最不容易蹲守,能进出的地方太多,留意不到的死角也太多。

“真应该多带几个暖宝贴过来。”颜好一屁股坐回副驾驶,扔在后排脚踏的袋子被她翻得乱七八糟。

夏下把保温杯递过来,“要不喝点儿热水?”

“嗐,跑厕所也够麻烦的。”

“这不比夏天的时候好多了,起码不会出一身臭汗。”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用这么苦逼地蹲守嫌疑人啊!!”

“等没有嫌疑人的时候。”

“哼,一点儿也不好笑。”

“哈哈哈……”

颜好拉开手边的储物箱,摸索出一块儿没有表带的手表,借着外面的路灯瞧了一眼时间。

“这表准不准?十二点四十了。”

“是吗?”

夏下伸展胳膊露出袖筒下的电子手表,表盘上的数字和颜好说的分毫不差。

“天气预报说凌晨有雪。”夏下把胳膊缩回袖子里。

“可千万别下,又不能发动车子,天亮前不得冻死个人。”颜好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祈祷。

“之前……余法有给出具体的死亡时间吗?”

“那当然啊,根据角膜现象,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半到两点之间。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儿不安……”

“……姓迟的还活着,就算过了今天也还是活着。”

颜好裹紧身上的羽绒服,仅仅是活着就够了吗?不,永远不够。

死者在看,生者在听,真相是生在暴风中的稚鸟,无畏无惧。

“暖贴凉了。”盐佟嘟囔着把绘着粉色娃娃的绒贴从衣服内里扯下来,放到手里边儿倒还有点儿余温。

“暖和些了吧。”一张开始发热的新暖贴无缝衔接地贴进盐佟的衣服里,还是那种绘着粉色娃娃的绒布面。

“哪儿来的?不就一人分了一个?”

“嗯,这就是我那个,不给你留着这会儿哪儿现买去。”

“这地下停车场可比地上冷。”

“你不总说我皮糙肉厚,实践出真知,我确实抗冻。”

远处传来汽车压弯儿的磨损声,俩人同时停止交谈,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布满泥点子的橘黄色越野拉着一车人呼啸着穿过行车道,车载音响在停车场用出了混响的音质。

“我过去看看。”廖守迅速下车跟上,落地的脚步声消失在那片混乱的音乐声中。

某个角落里的时钟默默敲响了凌晨一点的钟声。分针和秒针重合,深夜,才刚刚拉开序幕。

“会来吗?”手机里的游戏不再那么吸引迟海。

“什么?”站在玄关的细微把玩着手里的一次性筷子。

“你们说的坏人会来吗?”

“我们也不清楚。”

“其他人都乖乖给他开门了吗?”

“嗯?啊,貌似是那样。”

“为什么?”

“相信他吧。”

“要我就……”

辩解的话一个急刹车倒头栽进喉咙里,是他的话也会开门啊,信任这种东西又怎么会建立在不信任之上。

“他说我应该试着走下去,”迟海呢喃着开口,“徒步旅行是探索灵魂的一件事,不应该放弃。”

“你的聊天记录里没有提到这些!”项阳面色一沉,说话的语气也严厉起来。

“我们说到过,在语音电话里。”

“你听到过嫌疑人的声音?”

“别想着以后我可以去指证,那应该不是他真实的声音。”

“对方用了变声器?”

“应该是,我预想中他的声音不至于那么老。”

“听起来是多大年纪的人?”

“很老,大概六七八十岁吧。”

这种审讯式的问答立刻让迟海心生反感,回答也变得敷衍起来。

“徒步旅行不是口头支持一下就算完成的事,他还怎么支持你?”细微挑挑眉示意项阳走开。

“攻略。”

“哈?”

“他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徒步旅行的事,去沙漠、雪山、大海、国外,还帮我整理了一套徒步攻略。”

“如果你没有去完成这份攻略,又为什么需要呢?”

迟海抬头看了看说话的警察,“我去不了。”

“借口。”

“我有一个家要养。”

“逃避。”

“不是所有人都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谎言。”

“……为什么?……你和他说着一样的话。”

“因为他在让你不要认命,我也是这样想。”

“我没有认命,我只是……”

“你没有理由被困住,离开去做一场会醒的梦,这不是他一直在鼓励你的吗?”

“你们还需要什么?”

“……任何你愿意告诉我们的。”

信任并不能单边获取,想获得信任必定先要付出,以你的秘密获取对方的秘密,这才是我们互相信任的基础。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分辨谎言的能力,但人类的本能会告诉你对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正因为如此,最了解凶手的莫过于受害者,而能指出真相的也唯有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