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茶房微微皱眉,继而摇了摇头,“但你们是朋友,大概杜先生过会儿就要联络你的吧。”
杜景堂居然走了?!
苏傲雪晕着脑袋回到房里,一下子瘫坐在**。
心里只管问,他怎么就走了?而且事先一个字也没提到!
视线往角落里一挪,那里还摆着好些白天买的衣服。当时他说的话是,要在这里暂住几天的,怎么转眼自己倒不打招呼地走了?
想着想着,苏傲雪便记起了在杜家听到的那些话。
杜景堂的父亲很反对她,为了外头传的那些闲话,他们父子还吵得很厉害。难道说,杜家的老爷知道了他们在这里住,严辞要求杜景堂回去?
想到这里,苏傲雪忍不住起身,她想问问茶房,下午有什么事发生没有。于是,手臂急切地往前一够,已经攀在了门把上,却又怯怯地往回收。
她想知道原因,又怕知道原因。如果所料不错,自己也不能怎样呀!总不至于还硬要跟了他回家,闹得人家家宅不宁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杜景堂对她已经腻了?
不会吧,始乱终弃都是发生在双方关系无所不至之后。从这一点看,似乎是不至于。可……有钱人的想法一天一个样,倒也说不准。
揣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苏傲雪几乎是一夜未眠。
好在第二天清早就有了杜景堂的消息,只是那消息很怪异,苏傲雪也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茶房还是和昨天一样,在早上端来了很丰富的客饭。
摆完了粥碗、菜碟,他又从左边的衣裳口袋里取了一个崭新的信封出来,笑道:“苏小姐,这是杜先生差人送来的。”
苏傲雪急忙接过来,先猜着应该是一封解释为何匆忙搬走的信。然而,信封落在手里很沉,五根指头收拢了一摸,里面竟然是一把门钥匙。
还没拆开看呢,茶房又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了账单:“还有,这是你这几天的房费。”
“我……”苏傲雪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她手里的几个钱,也就够她紧巴巴地度过找着工作之前的难关。而这家饭店装潢很好,客饭也做得很可口,由此可知,房费一定是很高昂的。如果她开销了这两天的吃住,可就穷得叮当响了。
这时,茶房又伸了一只手出来,道:“杜先生说请你拣一样带走。”
所以,伸手的意思是他要收回其中一样东西。
苏傲雪脑袋里嗡嗡地闷响个不停,杜景堂到底想干什么?
要以现实问题来说,她当然是愿意把账单还给茶房。
可钥匙是什么意思呢?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多少钱一个月呢,在哪条路呢?
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叫人送了来,一点考虑的时间也不留给她……
想时,苏傲雪在茶房的注视下,忙把信封拆开。
里头倒是有字的,却是很简单的一个地址——吕班公寓三零二室。
没有解释,没有原因,没有任何说法,只是冰冷而生硬地发出暗示,叫她自己按地址找过去!如若不然,就自行解决房费。
不争气的眼泪蓄在苏傲雪眼里,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但她不肯在茶房面前丢面子,赶紧吸了吸鼻子,撇开脸,伸手在眼角按了两下。
别管嘴上说的话多么好听,等有了一个成熟的时机,男人的本性就会暴露无遗的。
和李海存已经签了离婚协议,而苏傲雪还没有自力更生的条件。所以,杜景堂可以傲慢地丢下冰冷的钥匙和字条,要她自己看清楚形势,乖觉地选择自己未来的路。
苏傲雪颤巍巍地递还了账单,而茶房倒是满脸堆下笑来,说:“杜先生还有一个藤条箱子没拿走呢,我这就给小姐送上来吧,正好可以用的。”
在茶房关上门的时候,眼里一包泪珠子就落进了碗里。今天的粥被她的泪水浸得发苦,她一口也喝不下去,于是就站起来收拾行李。
想起茶房说到的藤条箱子,恐怕不是杜景堂无意落下的,而是料到她没有别的路可选,这才有心留给她的。
这……是**裸的羞辱吧!
他的心终于**无疑了,竟然真是拿她当玩物呢!
想起昨夜,朱品慧那样苦心劝告,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当时苏傲雪还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眼跟前的日子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岂料,自己抱可笑的达观主义的同时,杜景堂已经留下了一口箱子,打算逼她乖乖地送上门去。
早知道昨天应该听朱品慧的忠告,痛下决心出来独立的。
现在再来悔悟,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昨天朱品慧那么苦留,她怎么都没听。今天就立刻跑去说自己改主意了,人家还能不计前嫌地帮她吗?
她总是这样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事后又懊悔自己天真到了可笑的地步。
脑袋里翻来覆去地胡想,脚下却生风一般走得飞快。
站在吕班路的路牌下,苏傲雪十根脚趾局促地蜷着。她明明拖沓了一路,怎么还是如此容易就把路都走完了?
其实,路不见得短,她步子也确实不快。只是她心里害怕,怕重新认识一个和以前截然相反的杜景堂。
所以,才有这种混乱的错觉。
要说杜景堂选的这所住处,已经是目前上海滩顶豪华的所在了。公寓盖了才没几年,外墙的砖和入口的罗马柱,都是簇新的。进出的小汽车,每一台都擦得光可鉴人。锤目纹的玻璃窗户被阳光照着,染了一圈光晕,真是焕彩而耀目的。
此外,公寓里门房、茶房、司机、老妈子,人员配得很气,而且各行人做各行事,省去了住户找帮佣的麻烦。
不过,什么东西都是有价码的。尤其是“便利”二字,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杜景堂放下茶房送来的三明治,虽然口味很正宗,但他没什么胃口。昨天睡得不好,因此,他早餐要的不是牛奶,而是一杯咖啡。
浅浅啜了一口,他就低头看了眼手表。觉得时间也不算早了,于是,就呆望着屋门出了很久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