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傲雪染了酒意,笑声都放肆了许多,凑在杜景堂耳边,道:“来这里的男人有钱是有钱,但是老的老、丑的丑、矮的矮、胖的胖……俗的还很俗。有没有可能,并不是风尘女子缠人的手段高明,而是他们这种样貌,不花钱根本找不到女朋友呀?”

杜景堂下意识地接问两句:“你是拿话点我吗?除了钱,我也就一张脸拿得出手了?”说完,脸色旋即一凝。他突然觉得,其实此刻的自己比苏傲雪更需要丢掉清醒。

于是,当真抬手打算再开一整瓶酒。

苏傲雪夺了他的手,不许他再要酒了。像是应了酒壮怂人胆那句话,她红着眼,急得打了一下他的手,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看你压根不是自嘲,是在找我的不痛快呢。我几时说过你除了有钱、好看,别的都拿不出手了?认识你第一天,我就觉得你肚子里有不少墨水,为人也不错,要不然我……”

她正要借着酒劲,要把平常说不出口的话都倒出来。可就在最关键的时刻,有人站到她背后,阴阳怪气地“呦”了一声。

二人同时回头,看到田坤那张讨人嫌的脸。

杜景堂丧气地扭头,而苏傲雪则是慌忙地躲避,两只手互相掐着,不安地放在膝上。

田坤已经喝得走不直了,双脚晃着,差点就要扑到杜景堂身前跪下了,手里剩的半杯酒喂在了杜景堂的裤子上。

“和姨太太来跳舞呀?”田坤在他们这桌坐下,笑着拍了拍杜景堂的肩膀。

“我的女朋友还没有接受我的求婚。”杜景堂白眼一瞟,拎起肩膀上的脏手,往外重重地丢开。

苏傲雪害怕田坤的靠近,她记得这个人拳脚的凶狠,记得这个人急色的嘴脸。被尘封的噩梦不受控地在脑海里回放,每映出一幕,手心就渗出一层冷汗。

虽然,现在的她比从前胆子大多了,但也不能指望她对着一个差点把她打死过去的人还能保持镇定。

不曾耽误片刻,杜景堂立时伸手,紧紧包裹住她的双手。

此时就如彼时,千钧一发之际,是杜景堂的突然出现,护在她身前,给她依靠。噩梦重现时,还是杜景堂无声地递来直达心窝的温暖,叫她不必害怕,让她知道自己身后永远都有依靠。

田坤喝得舌头都大了,问道:“堂上可都同意呀?再婚要慎重哦,这次要是还不成功的话,那三爷可就三婚啦!”

说时,比了三个根手指出来,脸上挂着“我什么事不知道”的挑衅的狞笑。他在提醒他们过去那点丑事,并不会因为离婚就轻易过去。

杜景堂和他交过手,知道这人就是银样镴枪头,一点也不用忌惮。杜景堂差一点就要甩他巴掌了,但碍于这里是公共场合,恐怕厮打起来平白会害苏傲雪担心的,这才忍了下来。

“要和一位知名的编剧结亲,该慎重考虑的不是我这边。”

苏傲雪闻言,心上再次涌起一股暖意。只要有杜景堂在,从来不会让她受委屈。田坤嘲笑她的出身家世,杜景堂就抬举她今时今日的身份。

可惜,对于杜景堂先礼后兵的举动,醉鬼田坤似乎毫不领情,反而哂笑起来:“知名编剧?江红梅好像也是编剧!”

有了杜景堂的维护,苏傲雪也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能把名字写到大银幕上的人了,从前那种谁来了都能踩她一脚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她待人的忍让是礼节、是修养,而非无可奈何。

田坤喝得稀里糊涂的,压根也看不清对面两个人的眼神变化,仍拿着挑衅的语调,要给这对公开的野鸳鸯一个下不来:“家里要是通不过的话,我不介意替你照顾佳人。”他借着酒劲起身抬手,登时露出和国际饭店那日一式一样的流氓本色。

然而,苏傲雪却不再是那日的苏傲雪。躲在杜景堂大掌底下的一只小手,立刻伸出来擒住田坤的手腕。

“田少爷,你太自信了,我可看不上你!”苏傲雪虽然浑身打颤,却丝毫不怯。因为她很笃定,自己力量不够的时候,身后的男人会在第一时间站出来。

确如她所想,其实无需她动手,杜景堂早摆出了要教训田坤的势子出来,只是被她抢先了一步。

报仇这种事,最痛快无非是亲自动手。

想到这一点,杜景堂才收回了手,在一旁静观其变。

女子拼气力,还抵不过男人一根小指头的力量,所以靠蛮力当然无法震慑,只能靠掐和拧。

苏傲雪虽然没对人动过手,但她小时候没少挨老鸨这种手段,看也该看会了。指尖掐住浅浅的一点皮肤,然后手指使劲旋着一拧,保管会疼得人立刻掉眼泪的。

果然,田坤“哎呦”一声,吃痛得如**了一般,手缩成了鸡爪子,跌在地上哭爹喊娘的。

舞厅里各个角落都有看场子的相帮都是混江湖的,这是生怕有客人们喝醉了闹事。只要有一丁点动静,这些人就会赶过来善后。

杜景堂抬了抬胳膊,对过来的几位相帮,笑道:“田少爷喝多了,不碍事。”言罢,掏出香烟来各敬了一支。

相帮笑呵呵接了过来,道:“先生您客气了。我这就给田公馆打电话。”

“辛苦兄弟了,我在这里看着他,一定不让他妨碍你们做生意。”杜景堂熟稔地敲了田坤一个爆栗,脸上露出嫌弃的样子来,任谁看了也会觉得这是很相熟的朋友才敢这么干的。

田坤捂了脑袋就顾不了渗出血丝的手,大着舌头声明:“我不是跟他们一起的……”说得急了,应了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那句话,他自己还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

杜景堂顺势而为,挤着眼睛对相帮们解释:“我们不是约好了一起过来的,是来了之后才碰上的。他呀连喝了两台酒,可不就要撒酒疯了嘛!”

田坤扶着椅子爬了一下没爬起来,跌在地上撒泼一般地嚎:“我要回我自己那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