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刘雄鸣一支人马,他也不可能有胆杀来长安,与刘雄鸣一同杀来的还有一支弘农苦枞山的人马,其首领名唤张白骑!

这张白骑到底何人?还得说到汉王兵入弘农之时。

当时刘征自河东提兵进入弘农,弘农太守梁温抵抗失利,畏惧汉王兵威,于是举众请降,这张白骑便是梁温手下郡都尉张晟!

刘征自弘农南下南阳之后,很快曹操这边便知道弘农空虚,于是立即派出了时任河南丞的梁习引兵收复弘农。

这里其实也是曹操施舍梁习一份人情,那弘农太守梁温是梁习兄长,而收复弘农的领将正是梁习,其用意不言自明。

梁温是性命无忧,这替死的背锅侠自然而然就只能是由张晟来当了。

当张晟得知来将就是梁温弟弟梁习时,心中揣度恐不得活,于是便带着手下遁入了弘农苦枞山,从此落草为寇。

那张晟也算是个清白出身,自忖不能污了祖宗名声,于是自此便不再以张晟这个名字行于世。因其平素所乘白马,于是便被称为“张白骑”。

后来马超与郭援大战河东,郭援战败,马超追杀余众,郭援手下多有潜入弘农者,也都被张白骑收编进了队伍,于是便也在苦枞山聚众数千,号为巨贼。

弘农苦枞山往西便是冢领山,往南则是商县、上雒一带,正好与刘雄鸣的地盘相接。因此两支人马渐渐有了来往,刘雄鸣与张晟也成了称兄道弟的关系。

刘雄鸣本也是国姓,不知是大汉哪个王的后代。这刘雄鸣比落魄到织席贩履的刘备更惨,连个织席贩履都混不上,竟然落入山中成了世人口中的“贼寇”,这在刘雄鸣心里一直是个坎。但要问刘雄鸣到底出自汉室哪一脉,他自己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他姓刘。

两汉之世,凡刘姓者,大抵是出自帝王之后,刘雄鸣弄不清自己的渊源,于是索性便只拜太祖高皇帝,以示自己清白出身,常有感时伤逝之志,恨不得洗却贼子污名。

这一点上,正好与张晟能够说的上话。张晟本来也算是朝廷命官,是个剿贼的都尉,现在却被梁习逼成了山贼。

二人时常聚在一起感慨自己恐怕再没有恢复清名的机会。

一日,张白骑正在蓝田谷与刘雄鸣相会痛饮,忽听得一声长歌:

处乱世兮或为白骨;

幸得生兮身已披污;

常自叹兮清名不复;

有远志兮如何蹑足?

……

歌声悠扬,遍传谷中,刘雄鸣听来却似如雷贯耳,忽然心有所感,于是急忙呼唤手下前去查看这长歌为何人所啸!

“兄长为何如此动情?”张白骑没有仔细听到歌声,但见刘雄鸣异样,于是便问道。

刘雄鸣一脸惊奇的对张白骑说道:“兄弟可曾听清这歌语?说的可不正是你我当下处境么!”

张白骑刚才只顾着喝酒去了,哪里听得真切,但刘雄鸣这异样却是令张白骑很惊诧。

很快,手下便来回报,言谷中正有一鹤发瓮路过,这长歌正是出自鹤发翁之口!

刘雄鸣听完回报,心下懔然,似有出动,当即便扔下了酒樽,倏的起身,邀上张白骑便往外走。

张白骑还不知道刘雄鸣到底是在发什么疯,于是只得跟着刘雄鸣骑着马一路往谷中奔去。

下到谷中,刘雄鸣远远便看见了一鹤发翁,正拄杖而行,于是便朗声尊道:“老父止步!雄鸣有言相问!”

但那鹤发翁好像没有听见刘雄鸣的呼喊之声,依旧只是自顾自的往前悠然而去。

刘雄鸣见鹤发翁似没有听到,于是便催马急追,张白骑紧随其后。

然而令刘雄鸣、张白骑大感意外的是,自己骑着马追一个徒步的白发老者,竟然一连追了半个时辰都没有追上!

一直追到紫龙山下,鹤发翁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笑看着二人追来。

刘雄鸣大为惊异,而张白骑此刻心中已经是被震惊的合不拢嘴。

二人驱马至前,翻身下马,急忙步至鹤发翁身前。

刘雄鸣纳头便拜道:“仙翁引我二人至这偏僻之处,不知可有见教?”

张晟亦是礼拜道:“仙翁神踪,我二人追的好苦啊!不知仙翁尊号?”

鹤发翁立于青石之上,捋着长白胡子,微笑着看着眼前二人道:“老朽道号无忧子!你二人却是因何追我呀?”

原来此人正是当年在太华山下救下刘征的无忧子!自刘征出谷之后,无忧子在太华山下的使命便已经结束,这才烧却了自己的修道之处,从此云游名山大川之中。

听见鹤发翁报出道号,刘雄鸣更是笃定眼前必是高人!

“仙翁适才所歌,与某心有戚戚焉!雄鸣久困此间,在他人眼中已是山中贼寇,长恨无以洗却污名,今仙翁所歌,正是雄鸣今之忧思所在!仙翁既有此歌,必有见教!”刘雄鸣也是个聪慧之人。

“小子居此山间多少时日?”无忧子问刘雄鸣道。

“迄今已二十载!”刘雄鸣今年四十,二十岁时便开始居于蓝田谷中。

无忧子仔细看了看刘雄鸣,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张白骑,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张白骑大惑不解,于是急忙问道:“仙翁这是何意?”

无忧子悠然道:“你道骨不清,非我山中人。”

然后又对刘雄鸣道:“小子与我有缘,你可愿随我而去?”

无忧子的话说的极其自然而然,但其中却有一种令刘雄鸣、张白骑无可抗拒的力量。

刘雄鸣不禁犹疑道:“雄鸣未得洗却污名,如此便随仙翁而去,岂不有损仙翁清誉?”

这话是假托之语,对于仙踪莫定的无忧子来说,哪里有什么清誉不清誉,只不过是刘雄鸣还在想着如何摘掉自己头上的山贼帽子而已。

无忧子早已洞见一切,于是笑了笑,然后对刘雄鸣道:“无妨!老朽为你洗却污身便是!”

刘雄鸣对眼前这鹤发翁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听到无忧子如此说,当即便又一头磕在地上,张白骑早已经被无忧子给震撼,于是跟着刘雄鸣也纳头便拜。

于是无忧子便将情势一一嘱咐二人,并与刘雄鸣约定,事成之后山中相见。

因无忧子一语断下张白骑道骨不清,张白骑本来也没有修道之意,于是便未曾与无忧子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