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萧景曜预料的是, 公孙瑾给他的回信中,竟然还有不少银票。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之。正宁帝喜欢上了玩三国杀, 还拉着阁老们一起玩。那朝臣们有一个算一个,肯定会想办法弄一套三国杀来玩一玩。

公孙瑾名下虽没有铺面,但公孙家肯定有。京中有些消息灵通的商家, 早就开始开工做三国杀卡牌了。

不过公孙家的地位摆在那儿,他们用了这个法子, 哪怕现在还没有什么产权的概念,他们也不敢糊弄公孙家, 老老实实给了不少银票。

公孙瑾本来是不想收这些银票的, 但想到萧家也只能算是小富之家, 萧景曜头上还有两个败家的长辈, 再加上萧景曜念书的花销。公孙瑾估摸着萧家应该会需要这笔银子, 便把银票连同信一起给萧景曜寄了过来。

拿到一大叠银票的萧景曜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他这回是真的没想赚银子!

不过京城的商人真的好富庶,就这么凑一凑, 竟然有十万两银票。

萧景曜那颗资本家的心脏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这么多的……呸,是大老板,是多么好的合作伙伴啊。

跃跃欲试,跃跃欲试!

但萧景曜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知道他最好进京前几年都别在商业上搞事情。

文人要的就是一个清名,若是一心想着赚钱,哪怕萧景曜才比子建, 也会有一堆文人戳他的脊梁骨。

官场不易,景曜叹气。

孙敏行的那几位一心钻研数理化的朋友在孙敏行的引荐下, 给萧景曜来的信。

数学大佬给萧景曜出了道勾股定理的题,萧景曜打开信,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简直哭笑不得。

……股定理,后世随便拉来一个初中生都能做啊。大佬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然而转念一想,嗐,自己现在的年纪还比初中生小呢。萧景曜一时间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研究物理的大佬说他近来在改良水力纺车,还给萧景曜画了一部分图纸。

这位家里是大布商,有许多家布坊。正好他们家乡又临水,先前已经工匠做出了水力纺车,现在他正在想办法改良。希望做出能用更小的水力带动的水力纺车。

萧景曜毫不意外这位的家底。这个大多数老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的时代,能够念这么多年书,还能钻研“杂科”,家里要是没点矿,真经不起这么折腾。

化学大佬还在研究方士的炼丹术,炸炉的火药早就搞明白了,萧景曜才知道原来现在火药已经被作用在战场上,大齐已经有了火铳。

不过现在的炸药是□□,威力并不算大,真打起来,还是干不过出色的骑兵。要到后世的黄火药出现后,再伴随着强大的工业基础,各种威力强大的武器纷纷登上舞台,没有工业体系的游牧民族开始能歌善舞,世界成了几大强国的舞台。

黄火药的配比,萧景曜倒是知道。但现在没有足够的工业基础,温度,压力,纯度酸碱度这些东西都没法确定。真按照配比去手搓火药,呵……成功的人估计得是天选之子。不然的话,就是砰砰砰大礼包。

萧景曜当然不会去作这个死。这个念头也就脑海里一转,就被萧景曜毫不犹豫地扔在了脑后。先存着,或者以后记下来也行。等什么时候点亮科技树了,再来点亮这些技能点。

不过萧景曜还真能帮上对方一个忙。

这位大佬在信中,他现在困惑于方士们“点石成金”之术到底是怎么练成的。他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能点石成金,也不信世上有鬼神。但方士们确实没有做任何小动作,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开炉做法,法成之后,打开丹炉,原先的石头确实变成了金色。

萧景曜仔细一看,好家伙,这哪是什么点石成金,分明是点铁成金。

稍微有点化学知识的都知道,铁和硫酸铜发生置换反应就能生成铜和硫酸亚铁。铜也是金色,方士们炼出的金,实际上就是铜。把铁换成锌,也是一样的原理。

这个萧景曜就没什么顾忌了,在回信中向他说清楚了化学原理,顺带还写了几个能在现在这个条件下用上的化学小实验。

给这三位回完信后,萧景曜心情大好。现在数理化还没有停滞不前,按照平行时空历史发展轨迹也大致相同这点来猜测,萧景曜合计推断出现在大齐的数理化还是处于世界顶尖水平,没到落后的时候。

萧景曜想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为后世留下一些火种。或许有一天,萧景曜的实力够了,可以将这些人才归集起来,一起办个小型的科学院,教出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再编写几本书,尽可能的多印一些,免得后世出现些令人脑充血的傻叉,不在意这些“杂学”,让这些“杂学”又断了传承。

萧景曜微微叹了口气,这都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也不知道终他这一生,他能不能办到。

萧景曜的叹息也就这么一瞬。很快,萧景曜又恢复到平日里自信温润的神情,笑着将信装进信封里,让萧平安一一寄出去。萧景曜自己又埋进了书海中。

不管他未来能不能做到,至少现在,他最要紧的,是好好念书写文章,把接下来最重要的科举三难关逐步攻破。

萧元青很奇怪,他发现萧景曜最近一直待在书房埋头苦写,比萧景曜往常做功课花的时间多了去了。

萧元青本来不关注书房里的事情,但萧景曜做功课的时间突然变长,作为一个关心儿子的好父亲,萧元青自然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趁着萧景曜去府学念书,萧元青便带上萧平安一起去书房转了转。

然后,萧元青望着书架上多出来的一排书,陷入了沉思,“这些……应该没买过吧?”

萧平安更是火速回答,“公子也没买过。”

这可真是个好回答。那问题来了,书架上多出来的这么多书,到底是怎么来的?

多出来一本两本书也就算了,萧元青心大,根本发现不了。但一多就多出整整一排书,萧元青眼睛又不瞎,哪能看不见?

萧景曜认真念书写文章时,一般不让萧平安伺候。萧平安也很奇怪,公子说府学藏书楼的书并不能带回家,这书显然也不是府学藏书楼的。

再一看上面的字迹,萧平安弱弱地开口发问,“瞧着这字迹,倒像是公子的笔迹。”

萧平安很清楚自己是给萧景曜当小厮的,自然会将萧景曜的笔迹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萧平安都形成了一种直觉,能在一堆或相同或不同的字迹中,凭借本能,第一时间找出萧景曜的字。

萧元青挠了挠下巴,“曜儿这些日子天天挑灯夜读,就是在写书?”

“不对啊,这些个书名,应当也不是曜儿写的?”

萧元青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萧景曜为什么要抄书,惊讶地问萧平安,“抄书不累的吗?曜儿竟然没喊手疼。他要是想看书,邓掌柜估计一见他喜欢哪本,立马大手一挥就送给他,还需要他抄书?”

等到萧景曜散学回家后,迎接他的就是萧元青真诚的发问。

萧景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是府学藏书楼中的孤本珍本,寻常书局根本买不到。要是能买到,我也不至于再抄一遍。”

抄书确实累,但抄的是孤本,手再酸都值,权当练习得了。

萧元青眨巴眨巴了眼,还是不明白,“你不是过目不忘吗?为什么还要抄书?”

你的脑子就是绝佳的藏书楼啊!

萧景曜无语,半晌才开口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就算我能记住,后人难道也都如我一般幸运,能过目不忘?趁着现在还不算太忙,我把这些孤本都抄一份。到时候,我们萧家,也算是诗书传家了。”

萧元青当即一拍大腿,“这话得对你祖父说!他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定然会笑得见牙不见眼,然后又去给列祖列宗们上香!”

显然,萧元青对萧子敬每天吃饭睡觉给祖宗上香的三件事了若指掌。如果他还在在家,那萧子敬每天必干的三件事就会扩展成为四件事——再加一件揍儿子。

萧景曜听完萧元青的话后,微微一笑,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些孤本,每一本都是至理名言,让人读完只恨作者太惜笔墨,恨不得让他再扩写十万字。

对于萧景曜来说,抄书的过程也是一个理解吸收知识的过程。他虽然能过目不忘,但记住到理解到熟练运用之间难度层层加大,萧景曜要是觉得自己有个过目不忘的技能,就能天天在家睡大觉,指望着考试就靠纯记忆过关的话,别说连中小三元了,也就县试吃这套,府试都过不了。

萧景曜从来不因为自己得天独厚的天赋而懈怠。既然他已经比旁人多出了一份优势,那他就要努力把优势扩大。领先其他人一点点,其他人会嫉妒。领先其他人太多,到了他们只能仰望的地步,那他们就连嫉妒之心都无法生起。萧景曜还会多出无数崇拜者。

人性,向来如此。

萧景曜只要努力往前走,就能将一些心思阴暗之辈远远抛在脑后。

*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三年间,萧景曜从原先那个初露少年模样的半大孩子,成功长成为一个颜如渥丹,丰神俊朗的美少年。

正宁十三年,萧景曜堪堪十三岁。

萧景曜遗传了萧家的高个子基因,再加上平时营养搭配得当,才十三岁的萧景曜,看着已经比一些成年男子还要略高一点。

他的相貌完美结合了萧元青和师曼娘的优点,肤色如同白瓷一般,五官轮廓分明,俊眉入鬓,大而长的瑞凤眼中神光湛湛,鼻若悬胆,下颌线堪称完美。单凭颜值就能让人惊艳到忘记呼吸,不知今夕是何年。

萧景曜的锋锐都藏在一身温润的皮囊下,君子如玉,让人见之心折。

再加上萧景曜自身实力的强大,给了他足够的自信,内核十分沉稳,举止优雅从容,遇事镇定自若,轻易就能让人忽略掉他的年龄。

现在萧景曜若是不主动透露出自己的年纪,虽然脸上还有些少年稚气,单看外表,第一次见他的人,绝不会拿他当十三岁的半大少年,一般会往十五六岁上猜。

风姿秀丽的少年郎一枚,每次同唐振源等人上街,萧景曜都能收获无数目光。

柳疏晏都有些嫉妒,勾着萧景曜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他,“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老天爷怎么什么好东西都往你身上堆?”

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还是家里的宝贝蛋,家中长辈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萧景曜长这么大,还真就没吃过一点苦。

这待遇,说萧景曜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谁信哪?私生子都没这个待遇。

萧景曜这几年和柳疏晏等人玩闹惯了,当即故作惊讶,“这都被你发现了?你知晓了这样绝密之事,要不要想一想我的老天爷爹会怎么收拾你。”

“嘿,给你三分颜料你还真开起染坊来了。”柳疏晏白了萧景曜一眼,忍不住啧啧啧摇头,“亏外人还说你萧景曜风姿如玉,是常明府的谦谦君子。真该让他们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萧景曜疑惑地眨眼,“我现在的模样怎么了?不应当也是风姿俊秀的少年郎吗?”

比颜值,萧景曜十分自信。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输。颜值爆表的人会有崩表情的时候吗?没有。他们就算顶着个鸡窝头,披着身破麻布,依然美/俊得让人窒息。

甚至在这种狼狈的状态下,于天然去雕饰的清丽中,更添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看看萧元青,什么时候注意过形象?哪怕萧元青被萧子敬揍得满院子跑,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甚至还会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耍赖,但不管他做出怎样出格的表情和夸张的行为,他那张脸依然非常能打。萧子敬算是对萧元青的颜值免疫的那波人了,偶尔还是会被萧元青的颜值给煞到,举着的鞋底愣是怎么都拍不下去。

萧元青可是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可见完美遗传了萧元青外貌优点,正值少年的萧景曜,颜值有多绝。

长得好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笑闹了一通之后,柳疏晏懒洋洋地问萧景曜,“今年乡试,你会下场吧?”

一旁的张伯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张嘴说大实话,“这三年,府学旬考,景曜每回都考第一。他要是不下场,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考乡试?”

柳疏晏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事实确实如此,但你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吗?”

“不能。”张伯卿十分耿直地回复道,“我就是这个性子,景曜都没说什么,你瞎出什么头?”

“我跟你说,就你这张嘴,出去非常容易被人打的!”

“呵,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柳疏晏和张伯卿猫狗不和,天生不投缘,见面必要阴阳怪气几句。萧景曜和唐振源都习惯了。

稳重的唐振源微微一笑,对着萧景曜点头道:“我夜观天象,觉得你面有喜气,必能顺利通过乡试。”

“可别再观天象了。”柳疏晏撇撇嘴,忍不住吐槽,“不用夜观天象,我都能算到景曜必然榜上有名。咱们府学雷打不动的第一名,让整个常明府所有书院学子全都败北的厉害人物,景曜要是考不上举人,我们常明府这次就没人能考上举人了。你觉得可能吗?”

虽然常明府文气也不盛,但治下十个县,凑一凑,还是能扒拉出几个人才的。不至于乡试挂零蛋?

萧景曜作为毫无争议的常明府年轻一代第一人,所有人都认定,只要他没出意外,顺顺利利地考完试,就必然榜上有名。

至于发挥失误这种事?呵呵,一个年纪最小却心态稳如老狗的小变态,担心他考试发挥失常,还不如算一下超常发挥的可能性。

说来也是柳疏晏几人够损,本着不能就我们府学学子受伤的原则,愣是撺掇着以康山书院为首的书院学子和萧景曜比了一场。

张伯卿的大实话也发挥了极大作用。这家伙真心实意地劝诫对方,“你们别想着和景曜比。就算你们绑在一块儿轮流上,也不会是景曜的对手。”

这能忍?

书院学子们当即义愤填膺,火冒三丈地前来萧景曜,势要给萧景曜一点颜色看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据说书院学子们离开时整个人都面容呆滞,精神恍惚,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

也是因为这样,在这个文无第二的时代,萧景曜被常明府所有学子默认为常明府年轻一代最强。

都被他打击成那样了,能不承认他是最强的那个吗?

常明府的学子们泪眼汪汪。

看天才碾压别人很爽,碾压到自己头上就很痛苦哇。

柳疏晏又拿这事儿取笑了萧景曜一通,然后给了唐振源一个白眼,“你不如说你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今年乡试解元,正是景曜。”

唐振源拍桌大笑,“这也行。但别说是我算的,不然又惹来一堆麻烦,景曜肯定又来找我算账。”

萧景曜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着唐振源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你为什么觉得,我现在就不会来找你算账呢?”

怪不得这三年出现了很多有关于自己的奇奇怪怪的传言,合着都是你们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干的好事。

唐振源和柳疏晏对视一眼,顿时像离弦的箭一般弹射出了老远一段距离,嘴上还嚷嚷着,“风紧,扯呼。”

萧景曜的力气可不是盖的,不说一个顶俩,一个顶一个半肯定够。现在萧景曜还只有十三岁,力气已经超过他们了。真动起手来,那小子打人是真的疼啊。

赶紧跑路!

萧景曜都气笑了,自己碰上的是什么狗比室友,简直和上辈子寝室那帮毫无节操管自己叫爸爸的憨货们一个样!

张伯卿挠了挠脸,十分想笑,又忍住了,表情有些扭曲。见萧景曜的脸色依旧不太好,张伯卿又咳嗽了几声,把嘴边的笑意压了下去,认真问萧景曜,“乡试要去省城,路途遥远,你打算多久出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路上也有个伴。”

萧景曜点点头,爽快应下,“行,我们一起定个时间。府城到省城要六天,我们可以早点过去租间宅子。”

考了几次试,萧景曜也摸清了考试期间住房的优劣。能自己租宅子肯定是最好的,客栈同样不便宜,还十分吵闹,又因为同住一间客栈,有些考生的邀约根本避不过,尤为烦人。

租房子,清净。

张伯卿也是不差钱的公子哥。听了萧景曜这话,张伯卿当场点头道:“行,那我们就早点去,还能挑个好一点的宅子住着。顺便再打听一下今年主考官的偏好,有些消息灵通的书局,肯定会卖上次的乡试试题,我们正好可以买来做一做。”

萧景曜点头表示赞同。柳疏晏和唐振华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闻言当即嚷嚷道:“还有我们。你们俩也太不讲义气了,去省城赶考竟然不约我们一同上路?”

一同上……说的什么话?萧景曜嘴角抽搐,看向柳疏晏的目光十分一言难尽。要是这家伙的文章用词还这么独特,估摸着考官瞅了两眼后就因为太过憋闷而气冲冲地将试卷扔掉。

张伯卿板着脸,“谁让你们两人刚才都不在。我倒是想叫上你们,你们不在,我叫鬼吗?”

“振源,揍他!”

“好,一起!”

几个呼吸间,张伯卿就被唐振源和柳疏晏一左一右按住臂膀,合力将他放倒在**。

萧景曜抬手捂眼,再次为自己碰上的窜天猴室友而叹息。

就这闹腾的样儿,说你们是去考举人的,谁信啊?蒙学班不能再多了,科考班都算不上!

萧景曜无奈地看着已经打成一片的三人,深深叹了口气,起身给他们三人各自倒了杯茶。茶一倒好,在**打成一片的三人立即起身,整理好衣襟,分别坐在桌子的另外三边,详细讨论起去省城参加乡试要带的东西来。

萧元青肯定是要和萧景曜一起去省城的。

依萧景曜的意思,这次去省城,有萧平安陪着他就行。反正还有张伯卿几人一同出发,那三人也会带小厮,加在一起队伍里也算人多,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互相都能搭把手。

萧元青才不管萧景曜说什么,就一句话,“我要送你去省城,不然我不放心。”

师曼娘也跟着劝,“曜儿啊,你就让你爹陪着你吧。你这么小,你爹该陪着你。”

萧景曜无奈,“娘,我已经长大了,看看我的个头,比你还要高。再说了,爹和平安都送我去省城,娘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师曼娘慈爱地看着萧景曜,伸手帮萧景曜理了理衣裳,柔声道:“你再长大,在娘心里也是个孩子。不用担心娘,你们去省城,娘就回南川县伺候你祖父祖母。”

“这样就很不错,省得我们担心。”萧元青点点头,笑着看向萧景曜,“我们出发前,我先把你娘送回南川县,再过来收拾东西,一起出发去省城。”

萧景曜心知拒绝不了,点头应下。

萧元青登时眉飞色舞,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又干成了一桩大事。

府城离省城有六天的路程,萧景曜和张伯卿几人商量后,又同教谕告了假,决定七月上旬就出发,到了府城还能有一段调整的时间。

雍州多山,从府城去省城的路上,更是要经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张伯卿都忍不住担心自己一行人会遇上山贼,惹来柳疏晏一个大白眼,“不会说话就闭嘴,我们也有十来个人,个个身手矫健,山贼也不至于这么不长眼!”

萧元青坐在一旁啃着干粮,顺手把水囊递给萧景曜。听了柳疏晏这话后,萧元青当即点头,略微提高了点声音,“就是!我们人多势众,又个个英武,就算有山贼,也不至于蠢到来向我们动手。”

萧元青说着,起身将一棵半大不小的树倒拔了出来,轻轻松松地拍了拍手,笑出一口大白牙,“要是有不长眼的,这就是我的武器。”

嘶——倒拔粗树!这是何等臂力!

柳疏晏险些大喊一声“壮士受我一拜”,话都到了嘴边,理智突然回笼,觉得不大合适,又憋了回去。

除了萧景曜之外,在场所有人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唐振源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树还躺在地上。

唐振源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萧景曜,语气深沉,“怪不得你的力气也比一般人大一点。”

这是什么武状元好苗子啊!

……状元好苗子生了个特别聪明,特别会念书的神童?这话听着好像也怪怪的。

唐振源没有去过南川县,但奇异地和南川县百姓拥有了同样的感受:不管什么离谱的事情,发生在萧家人身上,都觉得合理了呢。

萧元青哈哈大笑,“可惜景曜的力气没全随了我,不然的话,一拳一个黑心肝,指定没问题。”

“不过,你们读书人,也没有什么需要用上武力的时候。哪怕是厉害的山贼,知道你们是去省城赶考的秀才,也不会对你们动手。”

秀才已经功名在身,是朝廷的人才,结果去赶考的路上被山贼杀害了?这等消息传出去,朝廷都颜面无光,必定会派官兵剿匪。

山贼不至于蠢到啃这么一块最难啃的硬骨头。

萧景曜偏头看了一眼还在哈哈大笑的萧元青一眼,默默加快了吃干粮的速度。吃完后,萧景曜火速上马车坐好,并不给张伯卿三人攀谈的机会。

张伯卿三人也不觉得意外,吃饱了就想睡觉,他们一大早就从客栈出发,坐了一上午的马车,现在也累得慌,想去马车里躺一躺。

等到萧元青也上车之后,萧景曜悄悄往萧元青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问萧元青,“爹,你刚才不会真的发现山贼了吧?”

萧元青抹了抹额头,想擦掉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同样压低了声音,几乎在气音说话,“我也不确定,但我在吃干粮的时候,总觉得山里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这种本能的直觉,萧元青无法用言语表述清楚。

萧景曜了然点头,再次为萧元青的隐藏技能点而感到惊奇,忍不住说道:“爹,或许你真的是被埋没了天才武将。”

危机感强,第六感准,天生神力还善于识人……这一连串的技能点合在一起,萧景曜都忍不住深呼吸。

谁知萧元青却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警惕地看着萧景曜,十分痛心疾首,“曜儿啊,爹待你不薄啊。你怎么忍心让爹去吃这个苦呢?”

当武将多累啊,萧元青想想都要哭出声,觉得还是当个纨绔更有前途。

萧景曜:“……”

虽然萧景曜知道萧元青很离谱,但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离谱。

实在是一言难尽。

等到马车走远了,萧景曜才掀开窗户,回头看着已经快看不到的山峰,眉头微皱。

这座山应该算到了雍州境内。若是萧元青的预感没有错,雍州境内,竟然还有山贼为患一方吗?

萧景曜想到公孙瑾先前给自己的信中提到过的,正宁帝对自己有印象,好像是雍州知州上的折子?

都不用见雍州知州,萧景曜也能猜测出来,对方估计不是什么特别有才干的人。

属于雍州境内的领域,真的有山贼吗?

萧元青见萧景曜面有忧色,赶紧拍了拍萧景曜的肩,顺手将窗户放下来,乐呵呵道:“也可能是我太过紧张,感觉错了。你别担心。再说了,就算有山贼,我们不也平安无事地出来了吗?马上就快到省城了,放宽心。”

萧景曜点点头,将心中纷乱的思绪通通压下去。

进省城十分严格,每个人都必须出示自己的路引。身上的东西,还会受到守门士兵的严格检查。

萧景曜眼尖,还看到有卖果子的老农,给守城的士兵递了几个鲜嫩多汁的果子后,士兵才缓和了脸色,抬手放行。

接下来进城的人家,也是如此。要么给东西,要么给几个铜板,也有骨头硬的,什么都不给。然后就受到了士兵的刁难,好一通检查后才放行。

萧景曜和柳疏晏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不大好看。

萧元青的眼珠子转了转,示意萧景曜几人都别出头。排到萧景曜一行人时,萧元青顿时扬起了灿烂的笑脸,十分自来熟地握住了左边这位士兵的手,乐呵呵道:“省城果然气派,今天真让我们开眼了。”

对方还在摸萧元青递过去的铜板,闻言当即倨傲地看着萧元青,“那是当然,省城岂是小地方能比的?”

萧元青继续笑,在他们准备检查自己的行李的时候,转过头去叮嘱萧景曜,“你这次乡试,可要好好考。省城都这么气派了,要是你顺利考中了举人,明年就可以进京赶考。到时候,爹也能和你一起去见识一下京城的风光。”

“还有你这几个同窗,府学的教谕都对你们赞不绝口,可得要一鼓作气拿下乡试!”

士兵脸上倨傲的表情僵住,顷刻间便换了张笑脸,亲亲热热地拉过萧景曜的手,熟练地把铜板退了回来,“原来是一帮秀才公。我就说你生得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以后肯定是官老爷的爹。”

萧元青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大方方地把铜板递了过去,“小哥真会说话,讨你这句口彩,小哥别嫌弃。”

对方眼神一亮,赶忙接过铜板往衣襟中一放,态度殷勤了许多,“您几位来赶考,想来是要住客栈的。但客栈人多,不够清净。若是几位秀才老爷手头宽裕,可以去西街那边找间宅子住着,也方便。”

说着,这士兵又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萧元青,“省城最大的那间登科楼,你们别去住。就是名气响,住过的没人说好。”

萧元青瞬间来了兴致,放轻了声音,好奇地问道:“店大欺客,竟然还有这样好的生意?这家客栈不简单哪。”

对方没料到萧元青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摇头,绷着脸教训萧元青,“慎言。贵人们的事,不是我们普通老百姓能置喙的!”

萧元青连连点头,心中却道看来这登科楼的靠山,来头委实不小。

这番对话很快就结束,根本就没耽误多少时间。萧景曜就见萧元青和士兵相谈甚欢,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还递给了对方几个铜板,却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过,看着原本凶巴巴的士兵对着萧景曜脸带笑意的模样,萧景曜也只能再次感慨萧元青的社交牛逼症真厉害。

乡试在即,萧元青也没向萧景曜提起士兵的话,倒是听了对方的劝,直接去西街看宅子。

那士兵还真没骗萧元青,西街离贡院就隔了一条街,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贡院屋顶上的屋脊兽。

萧景曜也猜到这是士兵告诉萧元青来西街租宅子的,再次为萧元青的社牛属性点赞。

张伯卿几人一通商议下来,决定和萧景曜一起租一间二进大宅院。地段好,宅子大,里头风景也好,还十分清净。正适合他们这种备考考生。

价格确实是贵了一点,但四人都不是差钱的主,给钱给得十分爽快。

萧景曜和萧元青在东厢房歇下,屋主人将房间打理得不错,萧景曜没在屋里发现一点灰尘,想来是每天都有好好打扫。

萧元青顿时乐了,“正好,省得还让我们再收拾一回。”

萧平安已经十分机灵地跑去整理床铺被褥了,像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在屋子里窜来窜去。

萧元青满意地点头,萧景曜则笑道:“平安哥,你也歇会儿喝点水。一会儿用过饭,你帮我去给伯卿他们传个话,让他们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特训。”

今天是七月十二,乡试八月初九开考,一考就是九天。

柳疏晏和唐振源倒是有过一次考试经验,萧景曜和张伯卿纯纯乡试小白。

以萧景曜的严谨,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特地提前那么多天过来,就是为了来个考前特训。

张伯卿傻眼,“怎么特训啊?”

萧景曜胸有成竹,冷静反问张伯卿,“你在号舍里待过九天吗?”

张伯卿摇头,唐振源和柳疏晏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妙的回忆,同样面色发白。

萧景曜一看,心里有数了。

“本来想着你们二人已经考过一次乡试,无须特训。现在看来,你们还是同一起特训吧。”

模拟乡试环境,你值得拥有。

萧景曜让萧平安在院子里搭了四个简单的小棚子,每个小棚子约摸一间号舍大小。唐振源三人也看出点门道来了,笑着对萧景曜一顿夸,“还是景曜头脑灵活,这样考上九天,也同乡试无异了。”

萧景曜微微一笑,又低声吩咐了萧平安一句。萧平安面露难色,表情十分纠结。

模拟乡试开始,四人提着准备好的考篮进了“号舍”,“衙役”发下试卷后,唐振源几人填好了自己的籍贯信息后,正要作答,就闻到一股令人反味的臭味,当即脸色大变。

萧景曜,你够狠!

整整九天,几人除了解决生理问题,全都待在考棚里,还要忍受考棚外面传来的恶臭,简直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九天过后,唐振源三人出了考棚后,一脸菜色,胡子拉碴,一身衣裳皱得如同烂咸菜,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萧景曜还没正式发育,没有胡子,精神状态也比他们好得多,虽然神情也有些萎靡,但在唐振源三人仿佛被人吸干了大半精气神的状态的衬托下,萧景曜就显得格外清爽又精神奕奕了。

唐振源和柳疏晏好歹还经历过一次失败的乡试,张伯卿头一回遭受这样的折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景曜,“萧景曜,你好狠的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么臭烘烘的地方,你真的能吃得下东西吗?我愣是被臭得静不下心来,连文章都写得乱七八糟!”

张伯卿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面对张伯卿的哭诉,萧景曜神色不变,语气毫无起伏,尖锐地问张伯卿,“现在只是模拟考,并非真正的乡试。如振源和疏晏所说,贡院的号舍还未必有这几个考棚好。你又怎么能确定,自己一定不会被分到臭号?”

“乡试三年一次,若是你被分到了臭号,莫非想三年后再来?”

乡试又不像县试一样,年年都有。三年才一次的乡试,怎么努力都不为过。

按照现在人的平均寿命,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年?

更何况,乡试之后还有会试等着,就算侥幸过了乡试,会试又如同一道天堑一样,拦下了无数举人。

哪个举人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能过会试。

会试同样也是三年一次,三年又三年,一不留神就人到中年了。

乡试,自然是要拼尽全力。

这个全力,不仅仅是才华方面,还有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

张伯卿三人沉默片刻,良久,唐振源虚弱地对着萧景曜比了个大拇指,“我彻底服了,景曜,我不用夜观天象,你就该是这次乡试的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