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老太太自诩节俭了一辈子,这宫殿里竟然有这种价值不菲的物件。”

眼皮微抬,栗姬看向萧姬,眼中带笑问她:“萧姬呀,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萧姬低着头,语气里带着悲伤,轻声回答:“禀太后,太皇太后您是知道的,一针一线都舍不得浪费。”

“一茶一饭也不愿多用。”

“这些奢侈的物件,自然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

“哦?”抿嘴笑笑,栗姬问她:“那这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呀,可掉不下来这样的宝贝。”

萧姬心中无比悲凉,好似独自站在寒冬腊月一样凄冷。

太皇太后故去还没多久,棺椁也才入灞陵不长,太后就迫不及待来长信宫挑刺,这让萧姬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算是心中不快,也不得不回答。

对栗姬行了一礼,萧姬抿嘴回答:“这是先帝还在世时,梁王为了孝敬太皇太后,特意让人打造的。”

“您知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倾听。”

“梁王送出这副鸟笼,是为了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解闷。”

“哦~”

恍然大悟点点头,栗姬哦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让她老人家解闷用的。”

“不过,”看着笼子里空空****,并未见一只鸟,栗姬好奇问她:“为何现在只有笼子,却没有鸟在?”

叹了口气,萧姬脸上更显哀伤,几乎落泪:“本来…本来笼子里有一对,不过自打梁王故去,那对鸟也绝了生息。”

偷偷抬起头看她一眼,萧姬继续说道:“太皇太后悲伤不已,觉得这鸟通灵、知人性、眷恋故主,便没有再养。”

栗姬听到这话,想起以前和太皇太后一起在这东宫相处的日子,心神不禁有些恍惚。

心里叹了口气。

“旧主不在,笼中鸟亦不在。”

“确实知人性。”

看向萧姬,栗姬没了刚才的笑意,眼底也透出几许悲伤:“一只小小的鸟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萧姬,我知你相随太皇太后几十载,有深厚的感情。”

“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你有何打算?”

萧姬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知道栗姬这是并不打算对付自己,而是有心放自己一马。

“故主去,仆相随。”

萧姬两行浊泪从脸庞滑落,滴滴答答流淌在地上:“奴婢本想相随而去,可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并不同意奴婢这么做。”

“可…没了太皇太后,奴婢在世上已无任何亲人。”

“奴婢,又能怎么办呢?”

“故主去,仆相随……”栗姬低声低喃,再次叹息:“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

“不过,你现在虽然无亲无故,可这宫里的规矩你是懂的。”

有些怜悯看向萧姬,栗姬对她说:“你年纪大了,按理说早就该逐出宫门,重回民间。”

“以前有太皇太后在,你留在这倒也无妨,可是现在太皇太后故去了,这宫里你也就没法再待了。”

萧姬听到这话,更伤心了。

哽咽凝噎开始抽泣。

“不过你也不用难过,”栗姬脸上露出一丝柔情,安慰她道:“这么多年来,你萧姬勤勤恳恳照顾太皇太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念在这一点上,本宫就不能让你晚生凄凉。”

转头叫来淑白,栗姬吩咐她:“淑白。”

“太后。”

淑白走了过来,对栗姬行了一礼后看向萧姬。

“着人在长安附近给她购买一套宅院,几亩薄田,另赐五百金。”

“廖以度日。”

栗姬想了想,又添了些:“乍暖还寒最是料峭,再给她添几匹上好的绸布吧。”

淑白瞳孔一缩,心道太后当真好大的手笔。

对她真是赏赐颇丰呀!

长安的宅院现在早已不是当年的价格,因为快速发展已经可以说是寸土寸金。

一座宅院,再怎么着也得个三百金左右。

而这赏赐的五百金,要是存到银行仅仅靠利息萧姬就绝对吃喝不愁。

绝对比在宫里生活的还要滋润。

更何况,还有几匹上好的绸布…

还有良田…

再加上,萧姬和窦太主关系匪浅,她要是出宫了,窦太主还能苦着她?

太皇太后故去了,也就这两人最亲近,还不得天天的亲近她?

不过,这话轮不到自己说,太后高兴就好。

萧姬这哪是赶出宫,这是出宫当祖宗呀!

萧姬哽咽呜咽,跪倒在地:“奴婢多谢太后,太后宅心仁厚。”

“哎~”

摇摇头,栗姬挥挥手示意淑白将她扶起:“你去吧,劳累了一生,从今天起也可以歇歇了。”

萧姬抹着眼泪,恭敬再行一礼施施然退了下去。

走到门口时,脚步突然轻快了许多。

淑白用羡慕的目光送她离开,见到这一幕,眼角抽了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

收回目光,看了眼还在伤感的栗姬,淑白觉得自己得牢牢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才行。

有一天,自己绝对用得上。

“太后,”淑白盯着栗姬,轻声问她:“您说要搬到长信殿居住,不知是否照旧?”

“算了,”摇摇头,眼中带着伤感,栗姬全然没了来时的期待:“太皇太后刚刚离世,现在尚在国丧期间。”

“以后再说吧。”

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

“那…这些陈设,该如何处置?”

看向那个做工精巧的金丝鸟笼,栗姬轻声说道:“这是太皇太后最为思念之物,回头告诉太常,将太皇太后平日里用惯了的物件,一并给她老人家陪葬吧。”

棺椁虽然送了进去,却还没封陵。

现在送过去,绝对来得及。

“诺。”

回到长秋殿,栗姬依旧难掩心中悲伤之情。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朝夕相处几十载,哪怕是石头那一颗心也该焐热了。

这骤然离去,总归有些空落落的。

站在窗边,栗姬看着那晚霞布满天空,绚丽多姿中总觉得又带着些凄婉。

“哎……”

正在哀伤,一个人影急匆匆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