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弹劾别人,最后反被弹劾。
一时间,庄青翟有些难以接受。
个中滋味,不足以为外人说。
殿内满朝公卿更是来劲,纷纷化为吃瓜群众,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场黄老之臣和陛下宠臣之间的较量。
窦婴睁开眼,无奈叹口气。太皇太后早有交代,让自己关照这些老臣。待会儿若真是不可收拾,该保还是得保。
刘荣灼灼目光看向庄青翟,淡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清冷:“御史大夫说你诽谤,武强侯如何解释?”
庄青翟低下头,没有吭声。
“柏至候,你呢?”
许昌见庄青翟不言语,也没有吭声。
刘荣觉得,他俩这真是又可气又可怜。拿到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敢于弹劾。
到了关键时刻,又哑口无言,在那当缩头乌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点不假。
窦婴肩头好似有千斤重担,挣扎着站起身。来到殿中,恭敬行了一礼。
“陛下,武强侯一时糊涂,没有弄清事情原委就擅自弹劾,有失察之嫌。”
“陛下圣明灼照,臣斗胆,请求治武强侯失察之罪。”
失察和诽谤,不但意义不同,定罪更是天壤之别。
前者是无心之失,后者则是有意构陷。
窦婴避重就轻,从中和稀泥,无非想让刘荣轻惩于他。
刘荣眉头一簇,问栗贲:“御史大夫,你看呢?”
栗贲本就是孤臣,除了刘荣,用不着给任何人面子。冷哼一声,朝刘荣一礼愤然开口:“丞相此言差矣。”
“武强侯蓄意构陷,详加记录了商贾用以刊登邸报之资,汇编成册。请问,这是从何而来?”
“不是有意构陷,又是什么?”
“再者,记录如此详细,绝非一人可以做到。臣看,武强侯应有同谋才是。”
栗贲盯着许昌:“而从方才的事来看,他柏至候,就是其中之一!”
“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治臣之罪,若非早有图谋,谁会相信?!”
“而他们这样做,并非是针对臣,是针对陛下!或者说,针对陛下新政!”
这话太大了,吓得庄青翟等人根本不敢去接。包括窦婴,也是被这话说的一愣。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刘荣深深看了一眼栗贲,说了这么一句。
随着刘荣的话,朝堂之上安静了下来。
刘荣对栗贲说道:“君子坦****,小人长戚戚。御史大夫既然没做过,坦然处之也就是了。”
栗贲不甘心收会目光,拱手拜道:“陛下教诲的是。”
“武强侯、柏至候。”
“臣在。”
“你们二人扰乱朝堂,煽动朝纲,本应重重惩治,”看了眼窦婴,刘荣话锋一转:“不过,朕念在你二人皆是两朝老臣,老眼昏花,对于朝堂之事并不清楚的份上。”
“从轻发落。”
“武强侯垂垂老矣,身体又多病。从今日起,回家养老吧。”
庄青翟这一刻仿佛真的苍老不少,长揖一礼,艰难开口:“谢陛下…隆恩。”
陛下并未追究罪责,只是没了官职,俸禄爵位还在,已是皇恩浩**。
刘荣转头看向许昌,淡淡说道:“朕听说柏至候一向喜好读书,尤好教书育人。”
“圣人说:勿以善小而不为,积善行德,教化万民,这即是圣人所愿,也是庶民百姓所望。”
“这学堂就要开始筹办,待学堂办成,到时候你柏至候可得为朝廷出一份力,为我大汉教授学生。”
许昌听到这话,一口老血险些喷涌而出。自己本来极力反对开启民智,修建学堂。
这下好了,直接发配学堂,教书育人去了。
陛下这不是,折磨人嘛!
艰难拱手行礼,许昌垂头丧气道:“臣…领旨奉行。”
……
仲夏时分,天干物燥。
草原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今年雨水丰沛,连日来细雨绵绵,草原一片生机盎然。居延泽附近,大营骑兵不住奔腾,似乎正在调动。
单于大帐内,气氛凝重。
“大单于,左右贤王两路大军皆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击。”中行说抱拳行了一礼,目光锐利。
“那些汉朝商人,是否已经将我大匈奴秋季发动攻势的消息,传递回去?”
挛鞮军臣手握权杖,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大单于放心,仆亲自安排,万无一失。仆派出去的人,亲眼看到他们带着情报送回边关。”
狞笑一声,挛鞮军臣满意点点头:“你中行说做事,本单于一向放心。”
“他汉朝皇帝如同草原上的狐狸一样狡猾,你再释放几次消息,透露给他。”
“让他坚信我大匈奴,会在秋季发动攻势。”
中行说恭敬抱拳,眸子里如同毒蛇般阴毒:“谨遵大单于所命。”
左大都尉是个勇猛且憨直之人,满不在乎撇撇嘴:“大单于何必费这么大周章,要我说直接领兵过去就是了!”
左大都尉的话,将大帐内所有人都逗乐了,哈哈大笑。
“左大都尉想要率军,本单于自会满足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时机成熟了,你到时候不想打都不成。”
“那周亚夫可是块难啃的骨头,是汉朝皇帝的精锐。左大都尉,倘若对上他,可有信心?”
挛鞮军臣指着他,玩笑般开口。
左大都尉豁然抱拳:“我早就听说,周亚夫勇猛精进,是个强敌。只要大单于一声令下,我愿为先锋,迎战周亚夫。”
“好!不愧是我大匈奴的勇士,无所畏惧!”
赞叹一声,挛鞮军臣不住夸赞。
“大单于,现在左贤王、右贤王还未接到命令,并不知道我大军进军方略。”
“您看,要不要提前通知他们?”
中行说不太放心,询问道。
摇摇头,挛鞮军臣谨慎说道:“上次我军进军云中,本单于总结出来一条重要教训。”
帐中诸人纷纷看向挛鞮军臣。
“和汉朝狐狸打仗,就该比他们更狡猾才行。不然,是抓不住他们的。”
“所以,不到关键时刻,不必通知他们。我大匈奴的战略,应该越隐蔽越好。”
“大单于圣明。”
中行说眼中露出一丝惊诧,恭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