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夫嘿嘿一笑,说道:“仆听说侯爷明日休沐,可并未还家,仆想着侯爷操劳国事,应该还在相府。”

“特意前来接您。”

“你呀,这是一个人饮酒无趣,好拉上老夫陪饮。”灌夫是一根筋,可越是这样,越能让人感到他的忠心耿耿。

“咳咳…”

“什么都瞒不了侯爷,”灌夫轻咳一声,讪讪回答:“侯爷要是不想饮酒,不如仆陪侯爷对弈两盘如何?”

围棋,始称弈,又名碁。

尧因子愚,始作围棋以教之。

先秦时期,棋倌林立。

当时七国共存于世,诸子百家常常以棋黑白双子代表一国,进行相争,下棋的同时阐明自己的主张。

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下那大盘灭国棋。

大盘灭国,称雄天下。

以棋艺推导国运。

及至汉初,弈棋之道依旧深受人们喜爱。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百姓,闲暇时分都喜欢对弈一局。

窦婴也不例外。

忙于国事许久,久未对弈,被灌夫这么一说窦婴也有些技痒,想要对弈两盘。

窦婴笑着点点头:“难得闲暇,也好,咱们边下棋边饮酒。”

灌夫跳着脚叫好,满是激动:“太好了!许久没和侯爷对弈,仆可是憋坏了。”

“走走走,下棋去,下棋去。”

“哈哈哈~”

……

月明星稀,庭院里寂静无声。只有不时棋子落地发出的脆响,在院中回**。

棋盘上一黑一白两方棋子,如同两条蛟龙,互相缠斗。

一觞白薄酒下肚,灌夫大声叫喊:“痛快,痛快!”

不似灌夫的大呼小叫,窦婴只是轻饮一口,点点头落下一子。

“左下三三。”

灌夫瞪大了两眼,看向棋局,懊悔不已。

只见棋盘上黑棋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已然落败。

“不算不算,侯爷,方才仆没看清。”灌夫开始耍赖,大声嚷嚷着要悔棋。

“落棋无悔,哪有反悔的道理?”

“你这厮棋品忒烂!”

窦婴笑骂一声,但也收回了棋子。

灌夫笑嘻嘻再次落子,结果没走两步又输了。

“侯爷棋艺高超,仆实不如。”

将棋子一撂,灌夫没有接着落子的意思,果断认输。

又饮了一觞,灌夫像做贼似的问窦婴:“侯爷,仆听说衡山王派许让进京,向陛下讨封。”

“这事儿您知道吧?”

“你问这个作甚?”斜撇了他一眼,窦婴反问道。

灌夫两手搓了几下:“这不是在家闲的没事干,闲聊嘛。”

窦婴平静喝着酒,说道:“陛下要对匈奴作战,国内诸侯各王自然是要做处理。”

“陛下要他们置换封地,去海外开疆扩土。出海不易,他衡山王自然要多多招收人手。”

“以备不测。”

“派许让进京,就是如此。”

“没什么奇怪的。”

灌夫神秘兮兮小声嘀咕一句:“可许让到京之后,并未进宫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去往何处?”

搁下羽觞,窦婴问道。

“武强侯府。”

……

天色蒙蒙亮,上林苑火把丛生。

战马嘶吼,期间不时夹杂着骑兵劈砍的声音,源源不断从四方传来。

训练繁忙。

中军大帐内,周亚夫指着地图上标注为白羊王部的地方,沉声对刘荣开口。

“白羊王所部兵力最少,只有两万余人。而百里之外的楼烦王,则是他的数倍,足有六万。”

“至于左谷蠡王,不过是绣花枕头,都是杂兵,不堪一击。”

“而河朔地区,四面皆是大河,尤其是黄河,将河朔与匈奴右贤王部、匈奴单于部完全隔离。”

“黄河既是屏障,也是他们的牢笼。只要我军能够切断黄河渡口,那么,河朔之敌就将是瓮中之鳖。”

“千里草原,将是他们葬身之所。”

“根本无从逃脱。”

“条候的意思是,此役最重要的,就是阻止住右贤王、单于主力驰援河朔。”

刘荣盯着地图,思索良久开口。

“不错,是这样,”周亚夫虎目微睁,带着笑意:“只要匈奴主力无法支援,那么河朔之敌虽然倍于我军,臣依然有信心击败他们。”

“关键就在于,东线太尉那,能否调开匈奴主力,将敌人吸引到渔阳、右北平等地。”

“让他们无暇他顾。”

周亚夫这条进军方略,确实可行。

刘荣闭目颔首思索,睁开眼时满是坚定。

转过身,灼灼目光看向周亚夫:“条候进军思略大胆,朕看可行。放心吧,朕已经知会了太尉,届时让他在东部疆域出击匈奴。”

“为大军夺取河朔创造条件。”

“你只管放手去做。”

看向外面,刘荣问他:“大军训练,是否已经完备?”

周亚夫正色抱拳:“上林苑五万大军,皆已训练妥当,随时可以开拔。”

“不急,”刘荣笑着对他说:“上次你袭击了龙城,这战事一开,匈奴人定会竭尽全力防备于你。”

“善战先要善藏兵。”

“朕让韩安国整军备战,待他与匈奴人交战时,你再出发。”

“陛下思虑周全,臣领旨。”赞叹一声,周亚夫抱拳行了一礼。

上次一万骑兵也许并不算显眼,可这次有所不同,是整整五万大军。长途奔袭完全不被发现,极难做到。

倘若不先调动匈奴人,很难有奇袭之效。

又商讨了一会儿,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刘荣看向帐中众将,笑着对周亚夫说道:“朕来了多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还未仔细看过我大汉将士。”

“条候,陪朕走走如何?”

周亚夫抱拳行了一礼,朗声说道:“陛下想观我军中将士,自无不可。”

“臣愿为陛下引路。”

周亚夫一摆手,恭敬站在一旁。

“陛下请~”

周亚夫,谦虚许多呀。

刘荣笑笑,心中不住感慨。

还记得上次参观细柳营时,他周亚夫那股当仁不让的劲头,现在想来,依旧历历在目。

跟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好。”

点点头,刘荣按剑而行,大踏步走出营帐。

周亚夫一干虎将,紧随其后。

出了大营,几人翻身上马,一路踢踏而行。走了没多远,但见远处一队队骑兵策马奔腾,不住侧身劈砍地上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