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出现在堆满尸体的半山腰时，心尖一颤。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叠了两层，血污干涸，泥土碎叶沾了满身，尸体队的外围洒了硫磺四的药粉，按照卦位点了六根迷魂香。
布阵的人时不时阴阳眼，萧言懒得确认，但他看到对方确实是重瞳，黑色的瞳仁比寻常人的都大，正吊着眼角对着尸体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萧言隐藏在山石的空隙中，他的目光落在尸体堆上，认出了最上面放着的那具尸体，名叫凌飞羽，比陆海还小三岁，是陆海去年提拔的先锋，活泼开朗的小伙子，而且也经常给黑熊买糖饴吃。
上次见面时，萧言还指导了凌飞羽的刀法，觉得这小子精进了不少，多加锻炼，内力也会有所提升，可谁能想到不到十日的功夫，这个未来可期的凌飞羽成了双峰山上的尸体。
和凌飞羽一样战死的兄弟们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几岁，萧言攥紧了拳头，他的怒意翻滚，全靠着内力压制才不至于将杀意暴露，惊动了代善敬的人。
有阵阵山风刮来，像是在呼应萧言的愤怒。
“老大，我这边都弄好了。”双瞳的男人对着代善敬谄媚说道：“等会我点燃尸体，藏在山林里的同伙必定会找来的，尸体都下了毒，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代善敬眯起眼睛扫了一圈：“你这迷魂香和洒的毒药管不管用，别真的把人招来了，拿不下就麻烦了，他们的功夫都不杀，否则金主不会开这么高的价钱。”
他此时受了伤，右臂吊挂在胸前，靠坐在太师椅上，靠近鼻子的位置还有蚯蚓形状的刀疤，但凡偏移一点，估计鼻子都被人削没了。
“老大，你就放心吧，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四个半死不活的人，能耐再大也受了重伤。”
“看之前金主给的画像，那个背叛龙虎军的霍七，右侧的胳膊都被齐肩砍断了。”
没等男人的话音落地，代善敬却冷哼道：“这个霍七背叛了金主，还他妈和蒋小山这个彬州的山匪成了兄弟，萧言好歹是个大将军，他用人还真是不挑。”
“老大这话可就说错了，当初蒋小山他们投靠萧言，是带了投诚礼物的。”
“彬州太守和阉党的小金库就不说了，光是港口走私的货物就价值上万两黄金呢。”
“有银子有粮食，还免费带着兄弟们投奔萧言，这笔账傻子都会算，萧言分明是占了大便宜。”
重瞳的老男人唾沫星子四溅，冲着代善敬笑道：“再说了按照金主给的情报，不论是被萧言一手提拔的陆海，还是新加入的徐进蒋小山等人，霍七的身份最特殊，咱们到时候将叛徒的帽子扣在霍七身上，萧言会是什么反应呢？”
代善敬侧头淬了口唾沫：“呸，老子管他什么发硬。”
“金主说了要他们四个人的脑袋，那就照办，反正老子只喜欢金条，别的都不在乎。”
“这霍七最值钱的就是那双手了，他和蒋小山伤了老子的胳膊，断一个胳膊可不够解气的，今儿老子就要断了他们的手脚做人彘。”
“吩咐下去，让手下的人机灵点，活捉他们后，我亲自动手。”
代善敬说完就催促重瞳的老男人赶紧点火。
萧言看到那人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微弱的火星被风吹得越来越亮，在男人试图点燃尸体堆外的黄色粉末时‘嗖嗖’火光瞬间熄灭。
薄如蝉翼的刀锋削掉了火折子，也将那点火那人的手臂直接斩断，飞溅的血散开，伴随着那人的惊呼声响彻整个半山腰。
“是谁！”
“谁在装神弄鬼？！”
在场的人都无比震惊，包括自称‘老大’的代善敬。
谁都没有捕捉到萧言移动的身影，但都看到了重瞳老男人被砍断的手臂和汩汩流淌的血，还听到了他凄惨的哀嚎声。
如此诡异的一幕，不禁让大家怀疑，是不是燃烧的迷魂香和洒的药粉起了作用，让他们看到了所谓的幻觉。
“老……老大，救我，救救我！！”
那重瞳的老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五官都疼的扭曲了，他试着弯腰捡起被砍断的胳膊，可惜踉跄着摔了下去，只能忍着疼抱着断臂往代善敬的位置爬去。
代善敬也是满头的冷汗，猛地起身躲开，却撞翻了身后的太师椅。
咣当！
太师椅侧翻在地。
代善敬的手下们也都觉得这一幕太过诡异，有些人甚至小声嘀咕是不是闹鬼了。
“老大，这山风本就阴森森的，又对着尸体，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砍断了手臂，肯定有问题。”
“老大，还是别点火了吧？”
他们很小声的建议起来，还让几个身手不错的手下将浑身是血的断臂老男人给包围阻拦，避免他再靠近分毫。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萧言鬼魅般的身影再次移动。
本就内力深厚的萧言，此时也故弄玄虚了一把，他将眼睛发挥到了极致，把内力注入到刀锋之上，催动内功心法让他在黑夜中犹如白昼般窥视天地。
唰唰唰。
又是几个人头落地，皮球似得滚落开来。
这次不止是断臂男的脑袋，还有将他包围的那几个手下，一起身首异处，身体像是被瞬间抽去灵魂和活力般闷声倒了下去。
“啊啊啊！”
“嗷嗷嗷！！”
“闹鬼了，真是闹鬼了！！”
不念旧神经衰弱的一帮人此时没来由的惊叫起来，他们在黑市做买卖什么场面没见过，有些还参与过屠村屠城这般暴力杀伐的场面，但都无法和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相提并论。
比起看得见摸得着的对手，这游离在山间的鬼魅杀手更为可怖。
“瞎叫唤什么，把火把都点亮。”代善敬好歹是这群人的老大，他硬着头皮吩咐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把迷魂香都灭了，我看你们也都中邪被迷了魂！”
萧言巴不得在场的饿人都给战死的兄弟陪葬，怎么会让他们得偿所愿点燃火把呢？
接连几个火把都点不着，加上半山腰的夜风将血腥味吹散，在场的人都觉得浑身冰冷，汗毛倒竖。
“老……老大，这火把点不着，迷魂香倒是灭了。”
“太邪门了，咱们还是先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