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北京来的电报(1)

徐邵文随着郝劭光、郑志明走出了韦斯顿会所,巡捕房的张探长后背已经汗湿了一大片。张探长原本打算责备徐邵文的,但是现在知道徐邵文与李万齐很熟悉,总觉得自己一个小探长是开罪不了的,于是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我送你们出租界吧。”张探长在韦斯顿会所的门口,带着自己的两个小手下,陪同郝劭光的小队一起向卢湾租界交汇出走去。

郝劭光从韦斯顿走出来,一直没说话,但是脸色却不见得好。在离开黄浦滩大街之后,他终于叹息了一声,对徐邵文说道:“文远,你伯父是国务卿大人,你也算得上是徐家大公子了。不过,如果你再这样莽撞的处理问题,我的确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返回陆军大学时的操行评定考核,我恐怕不能给你及格。”

一旁的张探长听到郝劭光说徐邵文是国务卿徐世昌的侄子,顿时吓了大跳,庆幸刚才自己没有开口责备徐邵文。

徐邵文脸色很难看了起来,他倒不是觉得郝劭光威胁自己,像郝劭光这样既然知道自己是徐世昌的侄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一个直率公正的人了。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平静的回答道:“郝管代,我们第三营的公务便是处理这等事情,不过凭心而论,就拿今天虞少炎这件事情来说,如此芝麻绿豆的滋事,让巡捕房都没办法,我们军警来了也是没办法,这到底算什么呢?”

徐邵文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一个大少爷和一个舞女在歌舞厅发生纠缠,这原本是一个巡警都能解决的事情,到最后动用了巡捕房和军警两队人,而且还是无法迅速解决。这是一种多么荒诞滑稽的事情。

郝劭光和张探长都愕然了起来,徐邵文的话就像是一支针一样,直接戳进了他们的心窝。

“我知道,因为现在这个动**不安的时局,让这些地方私有势力很庞大,从而让我们官方的威信大大降低。”徐邵文幽然的继续说道,脸色很是失望。

郝劭光在沉默一阵之后,缓缓的开口说道了:“诚如文远你所说,正是因为现在时局动**,我们这些穿制服的,表面上是挂着一个官军的字眼,可是谁不知道,这个天下只要有权有势都能是官家。”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将双手背负在身后,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又说:“在上海,这些有钱有势力的大老板、大门阀,再加上青帮势力,他们私下的打手合起来都足够组成一支军队了,如果真的闹起来,我们上海的驻军只有两个旅,根本是斗不过的。”

“对啊对啊,”在一旁的张探长也插进话来,“别说这些大老板平时都是各顾各的,但是一旦冒犯了他们的利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租界里的洋人可都不笨,越是有乱子的地方,这帮洋人就越能扩大自己的势力,他们也是伺机着呢。”

徐邵文正色的说道:“这个我知道,但是我只是希望日后诸如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像是上刀山下油锅那般艰难。我们官军的威信,是决不可失的,无论是对地方势力,还是对外国人。”

“徐公子,你是有靠山的,在北京有你伯父罩着,在上海你又认识那么多老板,自然说起话来轻松了。”张探长很市侩的说道,对待徐邵文的态度很是献媚。

“我明白,但是我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利用自己的关系,让我们日后做事都方便一些。”徐邵文无可奈何的说道,确实要想改变现状,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做到的。除非自己有足够的能力。

“有徐公子这番话,那我们日后可是方便许多了。”张探长大笑了两声。

郝劭光沉默了许久,最后说道:“文远,你一定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而且我相信以你正义感的性格,所做的大事都是为我中华大局着想。”

徐邵文微微有些吃惊,不知道郝劭光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感慨。他笑了笑,问道:“郝管代,怎么会有这番话呢?”

“呵呵,感觉吧。”郝劭光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哦,对了,刚才韦斯顿会所那个滋事的舞女,我可是认识的。”张探长随便闲聊的说道,神色显得奕奕起来,“这舞女名字叫苏婉儿,在韦斯顿会所还是有点红的,长得不错,那摸样真是老少通吃呀。”

“怎么,张探长对这个好有研究?”徐邵文也知道张探长只是闲聊,于是随和的跟着聊了两句。

“在租界里混了这么久,这种风流的事情还是知晓一点的,”张探长讪笑着说道,“这苏婉儿据说是旗人,清王朝还在的那会儿,她还是格格出生呢,至于是哪个王府的,这事儿我还真给忘记了。”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格格、阿哥们的,在我民国光兴的时候,竟然都沦落到这般地步,正是风水轮流转啊,”郝劭光微微的感叹了一声,但是神色却没有多大的变化,反正满族人在中华霸占了那么久的优越地位,现在也是时候让他们吃吃苦头了。

徐邵文倒是对张探长所说的话没怎么感到新奇,这些在二十一世纪历史书上都是有记载的。清王朝的大厦虽然是一夜间倾塌的,但是大厦的根基却早已经是腐蚀败坏很久了。很多清王朝的贵族们,在民国成立的时候都是倾家**产,而这些贵族又没有什么谋生的一技之长,男的当车夫,女的当妓女,这是最平常的现象的。

只不过让徐邵文感到奇怪的,就算这个苏婉儿以前是格格,怎么会大老远从北方跑到上海来了?

张探长看到徐邵文和郝劭光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索性也就多谈了一些。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以后苏婉儿在租界里的歌舞厅是混不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说?”徐邵文奇怪的问,虽然自己与这个舞女不过一面之缘,但是总归还是觉得对方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