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巽脱下身上的喜服,换上一袭白衫,今日是举国守丧之际,也是一雪前恨之时!
“周统”,赵巽唤道。
周统当即倒头下拜,“臣在,听凭圣上调遣!”
“校场点兵!”
风凄凄,云****。三军列阵,气势磅礴;铁甲生辉,枪戈林立。
赵巽扫望下方兵士,纵声喝道:“将士们,先帝仙逝,魂灵未远,便有敌寇进犯我玉门之边!遥想当年,先帝几度征西,屡战屡捷,令四方蛮夷闻风丧胆、折腰臣服!朕今日始承大统,蕞尔小国则胆敢大举兴兵,分明是辱我先帝,欺我新君!
朕立于世,当先为人,后为君。若先父之恨不雪、君主之仇不报,有何面目存于天地间?
你们是大昌的战士,大昌的存亡就在你们手中!你们是愿意图一夕之安逸、一己之苟存,忍看仇寇侵我河山,铁蹄践踏我手足同胞?还是随朕一起浴血奋战、保家卫国?”
众将士慷慨激昂,齐声应喝:“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声势浩**,响彻云霄。
“好!你们都是我大昌的英雄!今日一战将彪炳千古,你们的名字将载入大昌的史册,世代流传。生为豪杰,死为国殇!”赵巽继续鼓舞士气。
“生为豪杰,死为国殇!”三军齐呼。
赵巽举起佩剑,振臂高呼,“朕要亲征玉门关,与众将士同生死,与大昌共存亡!守我河山,护我子民。何惜此身捍山河,不破贼寇誓不还!”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军参拜,呼声如雷,震天动地!
许士璠仰望着神威凛凛的赵巽,眼中尽是欣慰。他终于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危难关头,登高一呼,几句慷慨之词,激励得三军振奋,士气高涨,也令众人拜服!
赵巽又道:“此次朕为兵马主帅,命周统为左先锋,成乾为右先锋!出征!”
三军开动。
临出发前,赵巽特别召见许士璠和覃风二人。
许士璠知道圣上是因根基未稳,以此立威,此战非去不可,因而并不阻拦,只叮嘱:“圣上此行千万小心!凡事依仗周统即可,万不可以一国之尊的身份轻易犯险!”
赵巽道:“你放心,朕自有分寸。朝中的事暂且就交予许卿整顿,拢住人心不易,你肩上的担子不轻。”
许士璠再拜明志。
“覃风,朕的后院别出了乱子,该看住的人给朕盯紧了!”赵巽转向覃风。
“臣明白,绝不负圣上重托!”
“沐清和怎样?”
“几位太医正在全力施救,尚无结果。”覃风答。
“朕把她交给你了,若她救不活了,将几名太医全部斩首!若是救活了,朕回来时发现她少了一根头发,你自己提头交差!”
“是!”覃风急忙应诺。
坤元二十六年二月初三,新帝即位的第二天,御驾亲征,成为大昌有史以来第一位不加冕即称帝的皇帝。
烽火连三月。
哈拉汗大军几乎倾巢出动,虽在嘉峪关处遭受伏击,但哈拉汗军士彪悍异常、好勇斗狠,非但不退缩,反而发动更猛烈的反扑。昌国初战失利,伤亡惨重,边陲百姓陷于战火,流离失所。
直至御驾亲临,援军赶到,昌国将士大受鼓舞,一鼓作气将哈拉汗军赶入大漠。漫漫黄沙中,两军对峙,战事胶着。
三个月后,哈拉汗十万悍师几已被赵巽亲率的三十万大军剿灭殆尽,萨克图摩汗递降书,愿永世臣服,并送公主和亲。赵巽不允,“胆敢犯吾者,吾必诛之”,遂撕毁降书。
坤元二十六年六月初一,皇帝征西凯旋,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右先锋大将军成乾战死疆场,追封一等功,谥号‘镇国公’。
同年六月初六,皇帝正式登基加冕,普天同庆!
三个月后,贤妃成怡产下一子。
窕阳宫,寂寂深夜中一声凄厉的哭喊惊飞了梧桐枝上的宿鸟。
弦月冷辉洒落进来,惊醒了呆坐地上满面泪痕的丽人儿。她沿着投射进来的细长影子缓缓抬头,望到来人的面容后,她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痛哭哀诉:“圣上,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来人拨开她的手,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朕来见你最后一面。”
凄楚哀怨的美人膝行到他跟前,“圣上,他们带走了我的孩子,求你开恩把他还给我吧!”
“他本来就不该属于你!”
“你,你太无情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你是怎样待我的?你让我成家家破人亡,将我丢入冷宫不闻不问,如今又抢走我的孩子,让我们骨肉分离。你好狠的心!”
“成乾这等叛逆,反而落得镇国公的美名,你能生下这个孩子。不觉得朕待你们成家已是格外开恩?”
“开恩?”美人仰天大笑。
“别以为朕不知道成乾的底细。他先是撺掇怀王谋反,再勾结楚中天,笼络大权,甚至将黑手伸向内宫,企图拉拢王迁安,从而掌控先皇的一举一动,威逼利诱不成,迫得王迁安服牵机毒自尽。最后他得知先皇已至弥留之际,转而与楚中天倒戈相向,想扶持朕,再架空朕为傀儡。等你产下幼子立为新帝,这天下便可轻易改姓成!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难道他不知‘留子去母’之典。”
成怡惊惧,“你还要杀我?你害死我爹还不够!我无论如何都不信我爹是战死疆场,他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何况那一战敌我悬殊,若没有必胜的把握你根本不会亲征。你只是以此为借口,收服天下人心,也借机除掉我爹。我说的对吧?”
“你怎么说都已无关紧要。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你们成氏一族的荣耀,以及你儿子念儿的名誉。”
成怡悲泣,“念儿,我的念儿!赵巽,你好狠辣,你我青梅竹马,如今你将我逼入绝境,竟不留半点余地,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你!”
赵巽只是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成家的罪就让我一人背负吧。我只求你照顾好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放心,我会给他寻个最好的去处。”赵巽转身走了,始终未再看她一眼。
成怡呆呆凝望他冰冷的背影消失在浓重的墨色中,夜风萧瑟,树影斑驳。这窕阳宫中栽满了梧桐,而她终究没变成凤凰,甚至连只雀鸟都不如!当初对那个人的一句嘲弄,竟成了自己的写照,她禁不住大笑,笑到最后变成了凄厉的哭号。
不多久,侍奉窕阳宫的宫娥锦儿惊呼一声:“贤妃娘娘悬梁自尽了!”
燕宁宫里住的虽是太后,却再不复往日的繁荣,眼下已是门庭冷落宾客稀。
是谁走进了久不开启的门扉?
苏梓仪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曾经牵动她心弦的声音,如今震得她心坎都是一颤一颤。“我的日子到了吗?”她笑问。
“你虽然害死了我的亲生母亲,但毕竟养育了我二十年,这份恩我无以为报,所以我不
会伤害你,我要让你用余生忏悔你犯下的罪过。”
“对于我,生与死已经没什么分别了。我本以为拥有更多、掌握更多,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我辛苦一生,耗尽心血,到头来两手空空,连唯一真正属于我的女儿也失去了。我自以为算计了别人,可回头才发现被命运算计的其实是我,如果是报应,落在我身上就是,为何要应在我女儿身上?若早知今日,当初我绝不会那般选择。”她忍不住落泪。
“父皇曾说:萨克图摩汗败在自己的野心和贪欲;十三王虽聪明绝顶,心机深沉,但太过自负;成乾根本不值一提,狂妄自大;而最有资格赢的楚中天,偏偏运气最差。
这场局中究竟谁才是赢家?父皇虽打败了所有人,却输掉了性命,赔上了一生;楚中天筹谋半世,落得个疯癫;十三叔费心盘算,却发现唯一信任的人才是一直欺骗他的人;而我,赢得了天下,却求不得挚爱。世事果真够讽刺!”赵巽苦笑。
“世人皆言蜀道难,可蜀道再难,难不过崎岖世途;蜀道再险,险不过虎狼人心。你今后的路还很长,一个人不要害怕,也不要回头。”
“母后。”他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
“走吧……”
后史册载:坤元二十六年二月,昭仁帝驾崩,太子赵巽即位,亲率大军西征。同年六月加冕,为圣轩帝,定国号轩元。圣轩帝登基三载,灭哈拉汗。在位期间多次亲征,平西域诸国,减免赋税,发展民生,开创轩元盛世,功业辉煌。轩元二年末,册立年幼的长子为太子,享年五十二岁。
关于圣轩帝后世众说纷纭,其中一则野史载:圣轩帝修筑“仙阙”,有谪仙降临,帝偶遇之,从此倾心;迷恋神女,情思恍惚;终生寻求,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