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余下的天罡地煞痛恨她折损了自己弟兄,再者在庄主面前争着立功,因而一齐高举长枪欲将她戳成蜂窝!
即墨雷见她险象环生,本欲将她推出战圈,故而出手,谁知又将她置于枪林之中,急喝道:“住手!”已然不及。
楚君涵、赵巽、离卿、春晓、风影几人的目光皆随着她坠落,她灿如晨星的双眸渐渐黯淡,难道这一眼竟成永诀?
风雪凄凄掩面,离人泪眼纠缠。此后沧海桑田,只能任所有的思念碾作尘土,零落在记忆深处。
柳凌萱闭紧双目,想象中身躯被洞穿的那一刻却没有来临,只听“叮叮”数声,那十几柄长枪的精钢枪头被齐齐削断,一双有力的臂膊承托住她摔落的身子。
她抬眸望时,只见是一个身着白衣,脸容十分俊秀,双目略显冷厉的少年,只是他胸前衣襟上血迹斑斑。
“残影?”柳凌萱脱口道。
“待会儿我缠住他们,你趁机脱身,不必担心你的朋友,自会有人来相救。”少年急道。
那十几人折了枪,怒冲冲向两人扑来。残影脚步一错,绕开柳凌萱,左手一扬,一把红色的细砂射向诸人。凡被丹砂沾身之人,脸上、身上皆变作血斑,眼中更是火烧火燎,剧痛钻心,纷纷捂着眼睛在地上滚作一团。
其余人见他手段厉害,不敢贸然上前。
“我不会走的,你快快离开此地,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不必枉送性命。”柳凌萱坚决道。
即墨雷见他手段毒辣,也颇为忌惮,并不靠近,远远问道:“你这小贼哪里来的,赶紧滚回哪里去!你若敢管这里的闲事,教你死得难看!”
绿衣女子媚笑道:“俊小子,你年轻不省事,可别稀里糊涂做了冤死鬼。与我们作对无异于飞蛾扑火,你可掂量清楚了。”
“世人皆道飞蛾扑火愚不可及,殊不知这是浴火重生。我宁愿只有这一刹那的光明,也不愿永世囚困于无尽的黑暗。”少年铿锵有力道。
“残影,你不必来抵命,赶快离去。”柳凌萱又道。
少年踌躇片刻道:“我罪恶滔天,血债累累。构陷柳大人、屠戮满门、火烧柳府,都有我……我本该死在你的剑下才能赎这一段罪孽,我不想再过那种暗无天日、刀口舐血的生活,不想再作蒙着脸面、只能在夜间出没的黑暗蝙蝠、索命阎罗。今日我特地穿了这身白衫,希望来生我可以做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人。我不求你原谅,我欠你的,今生只有一条命还你;剩下的,来生再还!”
这桩桩件件惨无人道之事果真都是他亲手所为,屡次救护自己的人也是凶手,柳凌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春晓轻“咦”了一声,这人长相倒颇有几分像战云潇,莫不就是她救下的那人?
绿衣女子妖娆道:“小子,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不如这样,我们饶你一条小命,你把知道的事情一并交代出来,这笔交易很划得来哦。”
“又丑又笨的女人,我懒得与你费口舌。”残影不屑道。
这句话正刺中那女子要害,她柳眉斜挑,怒道:“臭小子成心找死,本姑娘成全你!”话音方落,九尾骷髅鞭尖啸怒扫!
残影一把推开柳凌萱,“听我的话,快走!”随即拔剑相迎。
庄儒也提刀抢上,与绿衫女子合力大战残影。残影使一柄轻薄如柳叶的软剑,他手腕轻抖,剑身震颤不绝。庄儒的长刀与他手中软剑一碰,只觉一股大力反震,长刀险些脱手,暗道: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软剑竟有如斯威力,果真精妙!
一日之内庄儒连逢敌手,先是与战云潇交手,便惊叹那少年修为不俗;后又战柳凌萱不下,更是震惊于如此娇弱的一个稚齿少女竟能将双剑使得出神入化;眼下再遭遇这白衫少年,见他身法轻捷如灵猿,出手诡异迅疾,招招致命,十分阴狠,稍不留神则被他重创,锐气已先去了大半,暗自叹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少年英杰,高手辈出,看来我真是老了。
即墨雷令人齐上,先结果了赵巺等人性命,有庄儒二人对付那白衣少年足矣。
剩下四十余名天罡地煞尽向赵巺等人攻去,柳凌萱与春晓全力护卫众人,两人都已负伤,此时全凭一个信念支撑,拼死而战。两人都是豁出命去了,剑锋上血光闪闪,下手再不留情,但凡能一剑毙命绝不浪费第二剑的气力。
残影见柳凌萱两人渐渐不支,从身上摸出最后一把毒菱,纷纷掷出,又击杀二十几人。但这一分神的空当,被九尾骷髅鞭趁虚而入,左臂被鞭尾扫中,卷抛出去。残影软剑急挥,削断一截鞭子,却见左臂伤口霎时变得乌黑。
绿衣女子捻着鞭子上那一个个小骷髅头,格格笑道:“小子,你现下后悔也来不及了。可知这鞭子为何叫骷髅鞭?因为这鞭子是用上百种毒蛇蝎子蜈蚣的毒液炼成,但凡被鞭子沾上,没有我的独门秘药,纵是神仙也无力回天,只能等着变作骷髅白骨了。呵呵呵。”
残影手中剑光一闪,竟将左臂上那块乌黑的肌肉生生削掉,黑血喷溅,他脸上连半点痛苦之色都不见。
绿衣女子微微一惊,又道:“没用的,毒已入骨,你非死不可!乖乖磕几个响头,求姐姐收你做炼药鸩奴,或许还可以苟延残喘。”语气突然转为阴冷,九尾骷髅鞭如毒蛇突袭,刁钻毒辣,阴险狠戾。
“自以为风流迷人又手段高明的女人才是最可笑的。”残影说话间软剑不断发出飕飕的声音,如风中柳叶簌簌颤动,却愈加凌厉。他耳旁重又响起那个冷峻的声音“剑如柳叶,软、韧、颤、弹、卷、刲、震。屈之如沟、直如绷弦,动如蛟龙腾空、凤舞九天,静似崖间苍松、擎天之柱。发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
绿衣女子见他软剑舞得愈加严密凌厉,劲似百炼钢,软若绕指柔。九尾骷髅鞭与长刀都近不得他,心中一动,娇笑道:“三郎,你的美人儿活不成了,你就忍心眼睁睁这么看着?”
残影剑招一顿,忍不住回头张望,绿衣女子等的便是此刻,九条鞭影银光灿灿,齐齐击中他双腿。残影挥剑欲斩时,哪里还来得及,又觉身后刀风烈烈,他急忙拧身避开,却被庄儒一掌击在后心。
绿衣女子状极得意,又道:“你若想活命,赶快将双腿斩了还来得及。”
残影本就受了重伤,被庄儒一掌震得周身真气岔乱,疼得直不起腰。他握紧柳叶软剑,运起最后一口真气,挺剑刺出,人剑合一,向绿衣女子猛攻。
绿衣女子见他此剑势若奔雷,不敢大意,右腕一抖,九条银影交错卷舞,袭向残影。却见残影身影一晃,竟如飞碟穿花一般绕过骷髅鞭和长刀封锁,直指后方的黑衣女子!
即墨雷见他身法如此诡异,疾似闪电,生怕母亲有失,慌忙举剑迎击。岂料残影原就是声东击西,剑锋一转,瞅准即墨雷破绽,疾刺入他肋下。
即墨雷狼狈撤身后退,此时,庄儒、绿衣女子已双双杀到。残影听闻刀风渐紧,奈何腿上脱力,闪躲不及,被一刀劈入脊背。
那边柳凌萱早已瞧见,见残影势危,仗剑上前,欲救护残影。纵然他恶贯满盈,只要真心悔过,也当宽恕,错已铸成,无法挽回,执着过往也无甚意义。
绿衣女子冷笑一声,扬起九尾骷髅鞭,将残影牢牢缚住,即墨雷举剑怒刺他心窝。
柳凌萱赶到他身旁,从即墨雷剑下将他夺下,已然不及。
残影见她眸中隐有泪光闪动,知她所想,安慰道:“我……我是被‘幽冥’标记的人,难逃一死,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
柳凌萱原本有好多话想要问他,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也不重要了,只说:“你不欠我什么了,下辈子做你想做的人,做你想做的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我叫……云泽。”
“好,我记住了。”
“我还有句要紧的话……你……要小心楚……”残影勉强附在她耳旁,说完最后一句,一口气已尽,双目却还圆睁,终究无力合上。
柳凌萱周身僵住,面色雪白,仿若被五雷轰顶,神魂出窍,耳边回响着云泽的话,如果这就是她苦苦追寻的真相,她宁愿在那场大火中化为飞灰、宁愿在刑部大牢中身首异处、宁愿在九鼎山下粉身碎骨、宁愿在迷津渡口乱剑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