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萱瞥见凌烟的身影匆匆没入远处林中,有些担心,绕开陷入沉思的赵巺跟了过去,在途中看到春晓,不禁驻足。

春晓一袭蓝衣,俏丽如兰,手中捧着一盏碧色荷灯,面上满是期许对战云潇说道:“你的荷灯上写了什么?”战云潇答了,她却由喜转嗔,战云潇问她怎么突然不开心了,春晓赌气道:“我没有捡到那个河灯,你要赔给我!”

战云潇展颜笑道:“好!赔你十个。”

春晓却说:“要赔一百个!不对,一千个!”

“既然你这么贪得无厌,那最多只能赔你一个了。”

春晓冷哼一声,背过去不睬他,气恼不已。

战云潇见她果真生气,轻笑道:“赔你一个我!”

春晓忽地转过身,翠色眸子紧紧盯住他,莞尔一笑,眼睛弯成一对月牙儿。

人声嘈杂,柳凌萱虽未听见两人说些什么,但见他们神情,也隐约猜到。别看战云潇平时待人淡漠,又颇有些冷眼观世、独善其身的傲气,但待春晓却极为不同,是打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欣赏、怜惜、爱护,从他眼神中那份坚定执着,便知春晓找到了她的好归宿。可见缘分使然,再奇妙不过。

柳凌萱微微一笑,继续去寻凌烟,穿过纷乱的人群,猛地瞥见一个欣长清举的身影一闪而过,没入人潮之中,好熟悉的背影!

难道是他!他怎么可能来这里?正思量间,只听耳旁“嗖”的一声,柳凌萱素手一展将那物接住,见是一个纸团,听得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忙循声追去。

那人身法极快,往河边的树林里窜去,柳凌萱一路急追,但林间夜色昏暗,树影斑驳,那人又穿一身黑衣,实在瞧不分明,追了几步那人已隐入林深处不见踪影。

柳凌萱展开纸团,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认出上面的字:万事需谨慎,留心身边人。这定是残影的警示,但这究竟何意?身边人又是哪一个?赵巺、风影、凌烟、楚君涵、战云潇都无可能。

之前虽然对战云潇存有疑心,但听春晓说他只是为了寻找失散的亲弟弟,不愿让旁人知晓,战云潇行事虽有些怪异,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但他为人坦**磊落,应当不会是奸细。那这个身边人指的是哪个?

“你都捡到了我的荷灯,还不能证明天意如此吗?”柳凌萱隐约听见林中有人私语,这声音有些耳熟。她上前几步,远远瞧见是即墨雨,还有……凌烟!

即墨雨踱来踱去,一直在低语,但不如之前那句急切,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柳凌萱又觉躲在暗处偷听实非光明正大之举,是以不愿再上前,只远远瞧着凌烟与即墨雨相谈甚久。她心中更是纳闷:凌烟不是一向讨厌即墨雨,怎会偷偷到此与即墨雨相会,她手中还拿着一盏荷灯?

“凌萱,怎么在这?”

柳凌萱听见宁之这句温柔的询问,心中烦乱稍减,抬头微笑道:“有件事不懂,要请教你。”

宁之一袭青衫,俊挺如竹,他温然一笑:“不敢当,你说便是。”

“那句‘若得寒梅三两枝,不惜蓬莱万斛春’是何意?”

楚君涵望着她,眸光温润,“你明白是何意。”

“我不明白。”

“你若当真不明白就不会来问我。”

柳凌萱莞尔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凌萱这一夜都在想着凌烟和即墨雨之事,决定一早想凌烟问个明白。

见一大早凌烟便要出门,柳凌萱叫住她,“一向赖床的人,怎么肯早起?”

凌烟顿时有些心虚,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凌萱拿了件外衫给她披上,说道:“这么冷的天也不多加件衣裳。凌烟,有句话我想嘱咐你,休要同即墨家的人来往。”凌萱握住凌烟有些冰冷的手。

“凌萱,你……在说什么?”

“即墨雨还算淳厚,但毕竟与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怕你将来伤心。”

“你都知道了?其实,我心里也矛盾过,可是不知为何从一开始那么讨厌他,到后来……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走进我心里。”凌烟有些迷茫。

“凌烟,你如此纯善,我很怕你受到伤害,我希望你将来找个一心一意的好人,如同战云潇守护春晓一般。离即墨雨远一些。”

凌烟踌躇片刻,说道:“凌萱,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你爱上一个人,就会明白。”

“可你明知他是我们的敌人,若有一日,我们真要分个生死,你宁愿是他杀死我,还是我杀死他?”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他跟即墨雷不同,他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他若要杀你,哪怕只动一下念头,我立刻要他的命。”

柳凌萱望着面前的凌烟,为何才数十日不见,一切都变了?

风影、楚君涵、赵巺三人见她们似是起了争执,也都过来。

“凌萱,我不像你,你那么聪明,什么都懂,是个圣人,而我只是个凡人,只想庸俗地活一回,想爱就爱,想恨就恨。”

“若相知而不能相守,有何意义?”柳凌萱反问。

“凌萱,你什么都好,惟独囿于天命,不敢敞开自己的心,又想事事周全,顾虑许多,更易伤心伤情。若有一日你喜欢上一个人,便会明白哪怕与他只能欢喜一天,伤心一辈子也是值得。”凌烟顿了顿又道:“其实最痛苦的不是不能相守,而是明明缘深却又错过。莫要等到将来才发现你最需要的人一直就在你左右,而你在该珍惜时没有珍惜,失去才知遗恨终生。”

凌烟头也不回出了大门。

凌萱心中一痛,凌烟已经不是原来的凌烟了,可自己也非原来的自己了。所谓沧海桑田原来不需要千万年,可能只要短短几日,或是几个瞬间!凌萱掩不住落寞,心中想着凌烟那句“在该珍惜时没有珍惜,失去才知遗恨终生”若有所思。

一名差人领着个书生模样的仆童进来传信,仆童彬彬施礼道:“请问这里是否有一位柳姑娘,芳名唤作凌萱?”

“我便是,请问你是?”

那仆童微微一笑,作揖道:“小人拜会柳姑娘。我家即墨公子请姑娘移步,他在城外灞桥霜云亭敬候姑娘芳驾。”

“敢问是哪位即墨公子?”

“回姑娘的话,是我家大公子。日落之前他会一直在此等候,有几句要紧的话相告,还有姑娘想要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