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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红出生在一个兄弟姐妹很多的家庭里,在她之上,有六个姐姐,在她之下,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她勤快且聪明,弟弟读书,一个字要学半天,她听一遍便能记在心里。跪地上被弟弟当马骑,弟弟才会教她两个字。
慢慢她学得字越来越多,还能背着父母,偷偷帮弟弟做功课。
赵丽的家里情况和阿红不同,她住镇子里,父母就生了她一个女儿,常年不在家,她是刻板严厉的爷爷带大的。
她和阿红的弟弟一个班级,阿红每天背弟弟来学校,赵丽性子内向,还遭到班级里的男生霸凌,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人还被推进了臭水沟里。
霸凌就是如此,一旦受孤立,全班的人都不会跟她说话,赵丽就像洪水猛兽一样,遭到他们排斥。
从臭水沟里爬出来,大冬天很冷很冷,身上臭气熏天,路过的人都向她投来厌恶的目光。
只有阿红,在她身边停留,脱下自己本就单薄、不合身,捡弟弟剩下穿的棉袄,不嫌脏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赵丽那时十二岁,没有因为阿红的友善举动而开心。
她想死。
想死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在今天达到了顶峰。
如果死了就不会再遭遇这些,那她死了好了。
阿红聪明,也很敏锐。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忽然伸出手,将她抱住。
赵丽还记得。
那个拥抱并不温暖,但她身体却像着了火一样,重新燃起一丝生的希望。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是阿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时隔五年。
赵丽入职仁慧医院,在医院见到了成为护士的阿红。
即便过去五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阿红。
阿红不记得她。
但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阿红没有变化,照顾着刚入职的她。
那是赵丽度过得最美好的两年时光。
哪怕在这里待一辈子,赵丽也是愿意的。
只要阿红在身边,她到哪都是幸福的。
直到。
某天。
阿红父母带着一帮亲戚闯入医院,她的父亲不顾众人的目光,扯着阿红的头发往外拽。
阿红是偷跑出来的,因为被一个病人认出来,告诉了她的父母,她父母便找到了这里。
原来,在阿红逃出去之前,她父母给她安排了一个婚事,不顾她的意愿,为了五百礼金,将阿红嫁给了村里四十多岁,杀妻坐牢,出狱不久的男人。
家里女孩多,姐妹的遭遇都和阿红一样,被父母当做标价商品,都‘送’了出去。
阿红在结婚当天逃了,但再一次深陷地狱。
平日内向、不爱说话的赵丽在那一刻冲了过去,想要救她。
即便被人又踢又踹,她依然没有松开紧攥着阿红的手。
她很清楚,如果松开,便会永远失去阿红。
“丽丽松开。”
赵丽哭红了眼,头发乱糟糟,手臂被指甲划出一道道痕,眼泪止不住地流。
阿红掰开了她的手,笑着说:“我会回来的,相信我。”
那天一别。
时隔一个月,赵丽存到钱购买去往她老家的车票,准备前往。
但阿红回来了。
她瘦了很多,脸颊瘦得脱了相,但依然笑着。
“丽丽,我自由啦。”
阿红将自己全部积蓄,给了父母,还答应每个月上交大半工资,供弟弟建房娶老婆。
父母因此拒了这门亲事,并还了礼金。
赵丽喜极而泣,没人知道她那一刻有多高兴,是真情实意,为阿红感到高兴。
可是。
上天对待好人总是残酷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被拒亲事的男人穷凶极恶,上一个妻子,受不了家暴逃跑,被他持刀杀了。花钱又要了个老婆,但没想到会泡汤。
他不喜欢阿红,但在交出礼金后,便已将阿红视作所有物,不容她离开。
男人蹲守在阿红工作的医院前,拽着她的头发,连捅十几刀,亲眼看着她在自己手里断了气。
他不想再坐牢,杀完了人就跑。
赵丽当时,正在医院门口对面买早点,隔着一条马路,当发现时已经晚了,阿红躺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
说到这里,她那张鼠脸扭曲狰狞,气息凌乱,周身散发的阴气如实质般搅乱墙边摆放的鞋柜,以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
猩红的血色在她眼底翻腾,堆积着浓浓怨恨:
“门卫该死,阿红死的地方门卫亭那么近,他眼睁睁看着阿红被杀,凭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该死该死!”
姜遥对她的愤恨、汹涌杀意视若无睹,问道:“林玲呢?”
赵丽冷嗤:“她是护士长啊,阿红就在她身边,她却跑了。如果、如果有个人,能帮,帮帮阿红,阿红怎么会死?”
在她满含恨意的话语中,潜藏着深深的后悔。
如果她那时不贪吃,没有去买早点,而是选择跟在阿红身边,阿红也不会死。
话落。
赵丽说完一切,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抹虚影,以最快速度闪现到她的面前,就要给她致命一击。
姜遥不躲不避,背靠着房门安静地坐着。
在赵丽的手即将穿过她的心脏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以身抵挡住这次攻击。
一抹红衣映入眼帘,诡魂的曲小彤燃烧魂魄,勉强抵挡。口腔里的舌头跟着掉在地上,她魂体渐渐透明,瘫倒在地上。
姜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根本没想到小鬼会冒着魂飞魄散的代价,冲进屋里帮她。
这屋里设了死阵,进了便无法再出去,除非解决布阵之人。
失手的赵丽冷笑一声,打算先解决这只诡魂。
姜遥突然道:“等等。”
赵丽不准备理会她的话,蓄力就要动手,余光瞥见一幕,蓦然停了动作。
只见姜遥拔出长刀,并未对着她,而是对准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赵丽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周身环境骤变,走廊变成被灰雾笼罩的古怪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