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膳,她跟萧云州说:“明日我想进宫。”

萧云州点点头,“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你都不问问我进宫干什么?”

他摇头,“不必问,你要进宫自然有你的理由,我陪着你就是。除非你需要我配合你做些什么,这样的话你可以提前和我说,我心里有个数。

要是不需要我配合,我便只陪着你就好。”

慕长离“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黎家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萧云州说:“一直在查,几乎从头查到了尾,却依然没有查到破绽。

我甚至连当初那封被定为叛国的信件笔迹都比对过了,确定是黎家人的笔迹。

而且这种确定是排除了模仿的可能,那信就是黎家人写的。”

一起用晚膳的慕元青也跟着道:“确实,我也参与了调查,目前来看当年那桩案子审得没有一点毛病,黎家就是叛国了。黎家的那位大老爷里通外敌,将南盛边境的布防泄漏了出去,从而导致边境失了一城,且至今都没能拿回来。”

萧云州点了点头,“很奇怪,无论怎么查,那桩案子都没有任何疑点。

以至于我现在都在怀疑是不是我错了,是不是黎家当真叛了国。”

他皱紧了眉,“但是不应该啊!黎家没有叛国的动机啊!”

慕元青也觉得奇怪:“当年的黎家虽说没有贺家那样的权势,但怡妃娘娘是宠妃,膝下又生有皇子,他们只要安安稳稳的生活,财富和地位自然而然就会找上门来。

叛国的话,能得到什么呢?可能还不如在南盛混得好。

不,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不如在南盛混得好。

毕竟傻子都清楚,没有哪个皇帝真的会重用一个曾经叛国之人。

相反的,他们在南盛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甚至还有一位皇子握在手里。

黎家要是真有野心的话,那么与其叛国,不如替自家皇子谋划。

一旦自家皇子登上了皇位,他们不也跟着一步登天吗?

费那个劲去里通外敌呢!最后还把全家都搭里了,图啥?”

边上坐着的芙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当年黎家的案子肯定还是有蹊跷的,只不过暂时没有查出来而已。或者是有人逼迫黎大老爷做那件事的?再或者是黎家有什么把柄在什么人手中,让他不得不那么做?又或者……”芙蓉看了慕长离一眼,“又或者跟诡案有关?”

说完又摇摇头,“不对啊!当年的京城可没听说有诡案。”

慕元青不认同她这个看法,“没听说不代表没发生,那纪小蝶的事就是个例子。

五十年前就发生过后世之人回到前面的年月去,只是没有人把那件事当做诡案来定性。

所以黎家的案子也不排除诡案的可能。”

萧云州跟慕长离说:“黎家出事那年,我四岁。我记事早,三岁时的事情就都记得,所以对黎家人基本都是有印象的。

特别是我那位大舅舅,他很喜欢我,经常进宫去看我。

我启蒙早,三岁就去了国子学,他还经常在国子学外面等着我散课,抱着我去黎府吃饭。

我儿时对黎家的记忆有很多,黎家的每一个人我对他们都有印象。

虽然儿时的判断不见得准确,但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觉得黎家没有叛国的迹象。

而且就像元青说的,他们没有叛国的动机。

对方能给黎家的好处,他们在南盛已经得到的。

所以这个案子的调查到这里就进入了一个瓶颈,没有了突破口,很难再继续下去。”

说完,他问慕长离:“你那边呢?荣家的事查得怎么样?”

慕长离说:“也在查,眼下倒是有些头绪了。”

她将宁惜画那边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提起皇上给荣婉添妆一事。

“其实第一次见到皇上,当他说起我长得很像我的母亲时,我就有感觉他或许对我母亲有些情意。但又不是很确定。

你知道的,我在这方面总是会迟一步。

但现在祖母说起皇上偷偷送了一批添妆过去,我就觉得这个情意肯定是有的。

只是……”她顿了顿,再道,“只是这里头有没有掺杂进去别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荣家如果真有那么大的来头,那值得怀疑的事情就会有很多。”

萧云州仔细想了一会儿这件事情,然后说出了一种可能:“荣家的老祖宗里有一位前朝的妃子,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因为我在西关时也听说过。

而且这个事似乎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没有广泛的传开,但是至少皇上和皇后都知道。

我之前一直没跟你提,倒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这跟你要查之事应该没什么关系。

毕竟都过去几百年了,几百年前荣家一个嫁进来的媳妇是什么来头,跟现在的事挨不上。

但今日你说起传国玉玺,我想,前朝妃子的事是真,但这个传国玉玺,很有可能就是编造出来的一个故事。

而编造这个故事的人,利用的就是荣家这位老祖宗,因为这样就很容易让人相信传国玉玺确有其事,而非一个被编造出来的故事。

这个故事应该被编造了很多年,但并没有流传出去。

我猜测是劫镖的人在等时机,当年时机不成熟,所以他们只做了劫镖之事,并没有让这个玉玺的故事被更多人知道。

如今怕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所以有意将这个故事给泄露出来。

这也就是为何鲁州曹家想查就能查得出的原因。”

芙蓉懂了——“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将消息放出来,单凭鲁州曹家这种家族,是不可能查到如此辛秘之事的!我就说白天三夫人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哪里有些奇怪,就是在这里了。

当时我就觉得这件事情知道得有些过于顺利了,怎么曹家二老爷说打听就打听着了呢?

明明这么些年都没有听到过任何风声的事情,不出一个月就被他打听到了,这不相当于想吃饭的时候就有人把饭喂到他嘴边了吗?

现在想想,九殿下说得对,不是曹家有本事能查到,而是有人想让他们查到。”

萧云州点了点头,“等着看吧!随着曹家知道了这件事情,陆陆续续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很快这件事情就会彻底被摆上台面,让更多的人知道,被更多的人议论。

从官邸中开始流传,进一步再散布到百姓中。

最后,南盛所有人都知道,传国玉玺不在萧家手里,而是在贺家手里。

不管这玉玺是贺家怎么得了的,总归萧家自建都以来数百年了都没得到,但现在却被贺家得到了。这种时候再有人在百姓中煽动一下,带动一下言论走向,很容易就会出现贺家才是真龙天子这种说法。毕竟这种事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慕元青感叹:“合着这是贺家做下的一个局。”

“那这个局做的用时也太久了。”芙蓉感叹,“二十年啊!接近二十年!太久了。”

“这种事,无所谓早晚。”萧云州说,“甚至都要做好永远都用不上的打算。

事情先做下,后面如何发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我们假设那支镖队是被贺家人换掉的,那当年换这支镖队时,他们应该也是刚刚得知荣家那位老祖宗的事。没有多想,直接就做了。

但做完之后就发现时机不够成熟,还没到把这件事公之于众的时候。

于是就一直搁浅,一直搁浅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