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跟崔妈妈说:“回头你去一趟姚府,跟姚太医要些伤筋动骨的药。”说完又对宁惜容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可马虎不得。姚太医的医术十分精湛,他配的药见效很快。回头你带去义州,跟亲家和亲家母说,这边的事不用他们操心,惜画虽是侯府的儿媳,但这些年我一直拿她当女儿对待。我会把她当做慕家的女儿,让她从侯府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至于什么对不对得住的话,自不必说。

在我这里,从来不会要求女子必须要为男人守寡。

年纪轻轻的就要一个人生活一辈子,那是不对的。

我赞同她改嫁,也满意她选择的人。你回去跟你父亲母亲说,侯府永远都是惜画的后盾。

就算她离开了这里,这里也会永远向她敞开大门的。”

宁惜容赶紧起身谢过,老夫人的话说得她眼圈儿都红了。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任谁的家里有这么一位明事理的婆婆,日子都会过得很好。

可惜,她长姐嫁的男人短命,实在是太可惜了。

二人在兰花院儿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秦庄仪又送了一段路,跟宁惜容约定好明日晌午她在念卿院儿摆宴,给她接风。

宁惜容受宠若惊,待秦庄仪走后就小声问她长姐:“你们家这位大夫人怎的如此热情?

以前我也来过,也见过她,可她从来对我都没有这么热情过。”

宁惜画说:“许是因为我就要改嫁了吧!她心中也生出几分感慨来。”

宁惜容觉得有道理,叹气道:“人啊,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吧,觉得反正天天见面,也不怎么珍惜。可真到了要分开,或许以后很难再见着面了,就会想起从前很多好。

虽然你还是嫁到京城,虽然老夫人说慕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但是咱们心里都有数,改嫁了的儿媳妇,怎么好跟前夫家再走动的?新夫家也不能乐意啊!

就算是在别的场合见着了,那也是尽可能的避嫌的。”

忆峰院儿这边已经摆上席面了,宁惜容也是饿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呢!这会儿晌午都过了,早就饿得不行。长姐我不客气了,我先吃饱了再说。”

宁惜画笑笑,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给她夹菜,给她盛汤,也不用下人侍候,姐妹二人就坐在桌前一起吃饭,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宁惜容吃到半饱时就感叹说:“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其实我们关系并不好,但也经常在一起吃饭。

因为二哥过世之后,家里就剩下我们两个孩子,再怎么打架,也总想着找对方一起玩。

我记得有一次我嫉妒你有一条新裙子,就故意把墨汁甩到你的裙子上。

你气得直哭,我见你哭,就觉得自己这事儿干得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以为破坏了你的裙子我也会很痛快,但其实并不会痛快,因为你没了裙子,我也得不到那裙子。最后就是你也没有我也没有,倒不如让你先有,你穿够了再给我,我还能捡着穿穿。

那时候我姨娘虽然受宠,但受宠是一回事,能不能得着好东西就又是另一回事。

爹爹忙,不可能总操心后院儿的事。女孩子要想穿用得好,非得是生母自己有钱。

我姨娘到底只是个姨娘,小钱能拿得出,大钱别指望她。更别提那些名贵的衣料,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所以我后来就想,我不能去破坏你的东西,我得想着怎么在你用够了之后,让你把它送给我。这样我就也有了,虽然是你用过的,但是我不嫌弃。”

宁惜画听得直笑,“小小年纪,就有那些心思?”

“不然怎么办?”宁惜容说,“庶出的孩子,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都过去了。好在当初大夫人开明,又有远见,没把我送去高门贵户中做妾,而是把我嫁到了曹家做正妻。

就冲这一点,我永远感激她。

正妻跟妾是不一样的,哪怕现在我们家也有很多妾,但她们永远撼动不了我的地位。”

曹家四房有很多妾,宁惜画记得怎么得有七八个吧!比侯府都夸张。

因为四房是曹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最小的一个儿子,生得晚,属于是老来子,宠得很。

所以那四老爷从小就任性,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而且手里银钱也宽裕,女人自然多。

但好在他虽然花心,却也懂规矩,宁惜容说:“妾室再怎么闹,他都从来没做过宠妾灭妻之事,甚至动都没动过这样的念头。但凡有妾室产生这样的想法,那下场都是被赶走。

他曾亲口对我说,或许给不了我太多宠爱,但保我一世尊容和富贵,他是能做到的。

我当时就想,这样就知足了,还图什么呢!你又要地位,又要钱,还要宠爱,那不是做梦么!样样都让你占了,你是仙女吗?

可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难受,有时候还想闹一闹,闹得久了,他对我就也厌了。”

宁惜容放下筷子,手抚到小肚子上,“半年前我小产了一次,没办法,家里小妾太多,斗都斗不过来,一不留神就会遭人算计。但好在那害我小产的小妾也被他赶出了家门,算是给我出了口气。只是光出气有什么用,伤的是我自己的身子。大夫说我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

宁惜画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当时便道:“怎么没来信跟我说一声?”

宁惜容笑着摇头,“说了能有什么用?难不成让你替我出头,跟曹家掰扯吗?

他已经把那小妾赶走了,还能怎么着?

这种事,大门户里家家都有,真闹大了才是叫人笑话。”

宁惜画便跟春桃说:“去把我屋里的燕窝炖了,这几日每天都要炖,给三小姐补身子。”

宁惜容没拒绝,只笑着说:“还是长姐对我好,每次我来,你都把好东西拿出来给我。

燕窝这种东西曹府也有,但有小妾跟着争,分到我房里的就很少了。

有时候我还得做做样子给老夫人送去一些,自己实在是舍不得吃。

曹家是走镖的,算是生意场上的人。但家中大头都是大房二房还有三房在把持着,我们四房占的份额很少。

当然,这也怨不了别人,谁让我那男人他自己不争气,好吃懒做,总指望吃老本儿。

以前老太爷和老夫人掌家,还能对四爷多照顾些,毕竟是小儿子,心头宝。

但现在他们不掌家了,大老爷和大夫人说了算,人家怎么肯让四房白拿。

唉!”她叹了一声,“这日子过的啊!说实话也是够够的。

有时候我就想,其实还是长姐你的日子好。

男人死了,就自己带着个孩子,安安静静的,吃穿不愁,多好。”

宁惜画顺着她的话道:“其实好也只是眼前的好,到了元楚这一代,就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了。何况现在之所以过得自在,是因为很多时候我花用的都是自己的,并不是侯府的。”

“嗯?”宁惜容不解,“侯府在银钱上短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