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话,慕江峰也曾说过。

那年他们正在议亲,她回了义州,慕江峰去过义州几次。

都是忙里偷闲去的,就为了见见她。

但其实慕江峰没什么正事可忙,他身上没有官品,也没想过读书科考,侯府的事长宁侯把得严严实实,根本也不让别人插手。

所以通常他都是府里最清闲的一个,用他的话说,有时候闲的都要去兰花院儿陪老太太说话,要不然总感觉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人都快待废了。

但两家议了亲,他就有事做了。

秦庄仪把他搬到了客院儿去住,他的院子要重新修葺,里里外外都要换新的。

慕江峰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决定自己做。

修起房子来事就多,他经常从早忙到晚,很多时候都是亲自到外面去选材料。

就是这样的日子里,他去了义州几趟,每次去都带着半车的礼物,很讨她家里人喜欢。

有一回她就问慕江峰,说你当初就见了我一回,怎么回去就要议亲了呢?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只是看中我的长相吗?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似乎也过不长久,因为女子容颜总有老去的一天,你也会有再看中别人长相的一天。到那时该怎么办?

慕江峰就说,长相只起到了第一眼吸引我的作用,想要娶你,是因为觉得有趣。

那天你跟伯爵府那位小世子说话,我觉得十分有趣。

回去之后连梦里都梦到那场面,第二天就去跟母亲说,想要娶你了。

但你要非得问个缘由,那我也是说不出什么缘由的。

可能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

你不要总想为什么,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求个为什么的。

天注定咱们有缘,那就是有缘,哪怕隔着十万八千里,咱们也能走到一起。

天要注定咱们无缘,那就是无缘,哪怕住成隔壁邻居日日相见,也做不成夫妻。

后来,她爹娘跟慕江峰聊过几次。慕江峰明确表态,说以后绝不纳妾。

还说以前老侯爷在世上,家里妾室多,总闹事。以至于嫡妻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老夫人这一生都没能留下自己亲生的孩子。

就是现如今的侯府,大房那边也让他吸取了很多教训。

所以他是肯定不会纳妾的,他绝对不允许身边出现除了正妻之外的女人。

父亲母亲当时是高兴的,但是过后母亲又觉得男人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实际上谁不愿意一妻多妾,多子多福。现在说得天花乱坠,过后就不是这样了。宁家不就是个例子么!

于是在她出嫁前,母亲安排了春桃随嫁,虽然春桃当时还小,但再有两年也及笄了。

她跟春桃都相当无奈,只能先把事情应下,等到了侯府看看再说。

好在慕江峰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她嫁过去之后,过着的当真是如他之前所描述的那样的生活,甚至比他描述的还要更好一些。

因为三房没袭爵,所以府里大小事务都轮不到三房来管,再加上慕江眠对侯府的把控欲极强,他根本也容不得别人来管。

但秦庄仪没有短缺过三房这边的吃穿用度,所以那几年,她跟慕江峰的日子过得很好。

宁惜画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日子能一直就那样过下去,该多好。

可惜……

“主子,到了!”车厢外,木生的声音传了来,马车也在这时靠边停下。

肖天岭站起来,拉了宁惜画一把,“走,咱吃饭去!”

春桃赶紧把肖天岭的手扒拉开,“我扶着我家小姐就行。”

肖天岭没生气,反倒是说了句:“你这丫鬟就比木生懂事,从来叫她都是叫小姐,而不是叫什么三夫人。我可真不爱听三夫人这三个字,三老爷都没了,还夫人什么夫人。”

春桃想驳几句,毕竟以前肖天岭也会说这样的话,那个时候她都会瞪圆了眼睛斥肖天岭,说你不许说我家三老爷,三老爷是个很好的人,他就算不在了,你对他也得尊敬。

那时候肖天岭都会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没有不尊敬,只是说点实情。让你们接受他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何况他若真心待你家小姐,那泉下有知的话,他也该希望你家小姐幸福,而不是为他守寡一辈子,一生孤独。

但今天,春桃没反驳肖天岭。

因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反驳的话她已经说不出来了。

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曾经那么相信的三老爷,曾经那么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如今发现一切都是假象。

还反驳?她都恨不能冲进城外那个小院儿去,把三老爷抽筋扒皮。

她也想看看那个孩子的母亲究竟长什么样,能比她家小姐还美?

见春桃没吱声,只是扶着宁惜画下了车,肖天岭觉得今天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这主仆二人都不对劲。

以往宁惜画是不会主动见他的,即使在街上遇着了对他也是避之不及。

但今天她不但见他了,还提出一起去吃饭。

宁惜画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肖天岭在后面跟上,带着木生一起进了街边那家他常去的馆子。

掌柜的一见他来了,赶紧把人往楼上雅间儿请。

宁惜画半低着头上楼,肖天岭走在前头不放心,总想回身扶她一把。

但春桃不让。

终于二人落了座,春桃跟木生分站两边。

掌柜的亲自过来问他吃什么菜,他就问宁惜画:“姐姐想吃什么?”

宁惜画随口说:“都行。”

肖天岭也不再问,就跟掌柜的讲:“平时我常吃的菜,上一遍,再上几个清淡些的。”

掌柜的问:“要酒吗?”

他摇头,“不要。上茶吧!”

掌柜的去吩咐备菜,伙计很快就进来上茶。临走时把门关好,自己则站在外头站着。

肖天岭给宁惜画倒茶,倒完就问:“说说吧!你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事?

你放心,该问的我问,不该问的或是你不愿意说的,我也不强求。

只是你今天既然提出要与我一起吃饭,那想必是想对我说点什么。

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你,不能帮的我就再想想别的办法,也是一定帮你。”

宁惜画喝了口茶,笑了下,“你对我倒是有求必应。”

“你说的不是废话么!”肖天岭翻了翻眼睛,“十二年了,姐姐,整整十二年了。

这十二年来,我对你哪次不是有求必应了?”

宁惜画想想,还真是。

只是……“只是我对你,只当你是个弟弟。”

肖天岭给自己倒茶的手顿了顿,茶水洒了些出来,洒到他手指上,有点烫。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小屁孩儿。

但小屁孩儿也有长大的一天,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我有位跟我同龄的表哥,孩子都满地跑了。这岁数怎么着也不能是个小屁孩儿了吧?

你可以把我当弟弟,我不是也一直叫你姐姐?

这个跟咱俩谈别的,一点儿都不冲突。就算你嫁给我,你愿意把我当弟弟,也一样可以把我当弟弟。我白天叫你姐姐,晚上叫你媳妇儿,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