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青叹气道:“他就是这样,你说话他是听不明白的。而且就算听明白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算有人示范,他学也学不会。”

慕元青一边说一边盛了汤递过去,“给他喝点汤,别噎着。

这孩子怎么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打从慕元楚坐下来,老夫人的目光就一直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慕长离能看出老夫人眼中的慈爱和遗憾,慕家的孩子虽然跟她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她毕竟是老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她心里,她对这个家是有责任的。

包括这小少爷慕元楚,老夫人也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我来吧!”慕长离接过崔妈妈端着的汤碗,亲自动手去喂慕元楚,一边喂一边跟老夫人说话,“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傻的?以前好像提起过,我记不太清楚了。”

老夫人叹了气说:“四岁那年,不小心落了水,捞上来之后烧了几天,病好之后就傻了。

他是你三叔的遗腹子,你三婶在遭遇了你三叔病故的打击之后,就指望这个儿子过活。

可没想到过了没几年,儿子也出了事,那场打击让你三婶差点坚持不住。

后来是下人一直在跟她说,如果你也走了,那小少爷就更没有人管了,她才勉强活过来。”

老夫人抹了下眼泪,继续道:“我们请了很多大夫,姚太医也一直在给他诊治,可是这病就是治不好。说是发烧烧坏了脑子,这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

慕长离听着这话,突然就看了秦庄仪一眼,吓得秦庄仪一哆嗦,赶紧摆手说:“不是我不是我,我对天发誓这事儿绝对不是我做的。

我对老三家的还是不错的,从来没短过他们娘俩吃穿用度。

毕竟我只是跟侯爷的女人斗,我没必要跟妯娌斗。

何况还是个死了男人的妯娌,我跟她斗也没用啊!”

慕元青举手发言:“这个我知道,她确实犯不上跟妯娌斗。”

慕长离收回目光,又喂了慕元楚一口汤,然后慢声细语地跟他说:“元楚,我是你二姐姐,我身边坐着的是你三哥哥。你明白什么叫姐姐什么叫哥哥吗?”

慕元楚看了看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张了嘴,还要喝汤。

慕长离又喂了他一口,继续耐心地说:“哥哥姐姐的意思就是,我们是一家人,血脉相连,我们比你年长几岁,所以你要叫哥哥和姐姐。男孩子是哥哥,女孩子是姐姐。”

慕元楚突然指了一下秦庄仪,“姐姐。”

秦庄仪失笑,“这傻孩子,我是你大伯母!”

慕长离也说:“不是所有比你大的都要叫姐姐,这个得排辈分,但我现在与你讲辈分你又记不清楚,便只管让你记得这桌上的人就好。”

她一一指给慕元楚,“这位是祖母,你试着叫一声,祖母。”

慕元楚努力了很久,终于叫出了一声:“祖母!”

老夫人很高兴,连连说:“好,好。”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慕长离又继续指:“这位是大伯母,这是你三哥哥,我是你二姐姐。”

慕元楚就跟着她指的人,一个一个叫过去。

虽然费点劲,但还是叫明白了,而且口齿还算清晰,能叫人听得明白。

秦庄仪都惊呆了,“这孩子怎么到了二姑娘手里就这么听话?我都多少年没听到过他叫人了?上一次听他清清楚楚地叫我大伯母,还是他没出事之前。那时候他总往我屋里跑。”

慕元青对这事儿有印象,“可能是你屋里好东西多,看着富丽堂皇的,小孩子喜欢那些。

反观三婶那边,因为三叔的原因,屋里屋外都一片素气,就连她穿的衣裳也都是素色。

小孩子哪懂得那些原因,他只知道鲜艳的颜色好看,就愿意往念卿院儿跑。”

慕元青伸手去够慕元楚的头,小孩歪了一下,没让他碰。

慕元青也不生气,但是他想起了一个人:“倒是跟十殿下有些像。”

慕长离的动作顿了顿,半晌,忽然把手指按向慕元楚的额头。

但手指并没有停留太久,并没有被人起疑,人们只当她是喜欢小孩子才有这动作。

却不知慕长离这一探,竟探出慕元楚之所以呆傻,并不是因为当年高烧烧坏了脑子,而是因为缺失了一魂两魄。

这种缺失不是意外,倒像是被什么人生生抽离出去,把一个好好的孩子生生变成傻子。

她微微蹙眉,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意外落水,和高烧烧坏脑子她都是可以理解的,这种事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避免不了。

但生生抽走孩子的一魂两魄,这是为什么?

谁能干这样的事?

她承认侯府这种地方充满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几代传承下来,死的人比活的人都多。

但慕元楚是三房的孩子,三房不但没有爵位,而且三老爷还在孩子出生之前就病死了。

按说慕元楚这种存在,威胁不到任何人的地位和财富,府里最多就是给他们娘俩一口饭吃,再拨过去几个下人侍候,其它的什么都不用管。

就连秦庄仪都明白,跟妯娌斗没有用这个道理,那还有什么人会害慕元楚呢?

还是用这种偏门的手段,就连慕江眠都没有害这孩子的理由啊!

就算长宁侯府抠门到连饭都不想给他们母子吃,那也应该直接害死,而不是弄傻。

慕元青刚刚说想到了十皇子,但其实十皇子的痴傻是天生的。

且不说在娘胎里时有没有被加害过,但至少离开娘胎时脑子就已经不健全。

但慕元楚早期却是个健康的孩子。

或许落水也不是意外?毕竟走这种偏门也需要一个由头,落水后高烧就是由头。

那么问题就又绕回来了,是什么人抽走了他的一魂两魄呢?

“姐。”慕元青见她愣神,轻轻扯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慕长离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孩子可怜。”

秦庄仪赶紧道:“二姑娘放心,往后我会多照顾着三房那边的。”说完还叹了气,又补了句,“三房夫妻感情好,他们成婚多年,一直没着急要孩子。我起初还以为是惜画身子不好,还总劝她多调理。谁成想她说是因为夫妻感情太好,不想太早有个孩子来打搅他们。

后来终于是怀上了,你三叔却一病不起,都没看到孩子出生就咽了气。

可怜惜画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孩子又成了这样,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惜画是三夫人的名字,她姓宁,名叫宁惜画,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秦庄仪说:“当年我还感慨过,惜画惜画,一听就是叫人疼惜的小女子。

不像我,庄仪,一听就是操心的命。”

慕元楚吃饱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众人,眼神一片迷茫。

刚刚教给他的认人这会儿也忘了,就连看着慕长离都是迷茫,完全想不起来她是谁。

李妈妈这会儿也回来了,身后跟来了一个婆子。

那婆子到了老夫人跟前就跪下了,“老夫人恕罪,是我们没看顾好小少爷,让小少爷跑出来吵到主子们用膳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老夫人不爱听这话,她问那婆子:“什么叫吵到我们用膳?他是侯府的小少爷,是我的孙子,他到我跟前来一起吃顿饭,这算什么错?”

婆子赶紧又道:“是是,都是老奴说错话了,都是老奴的错。”

老夫人觉得这些下人有问题,便冲着崔妈妈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