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妙站在一个地方,他觉得这里很熟悉,但这绝对不是顾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挪了位置,这是一次完全没有征兆的经历。

就是走着走着,突然间四周景象一变,他就再看不到他家主子了。

起初他有些慌,因为慕元青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他必须得时刻保持跟慕元青在一起。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他主动离开慕元青的,事实上他的身体应该还在慕元青身边,只是魂魄离体,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四下看看,很快就明白过来那股熟悉劲儿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梧桐巷,就是顾府所在的那条巷子。

但是眼下他并不在顾府门前,而是在田府门前。

只是现在的田府跟他前几日去过的田府又不太相同,匾额不一样,门上的漆面也更光滑一些。门口的台阶是新铺的,他看得出来。就连门上的扣环都更新一点。

这是五十多年前的田府,年妙很快就确定了这件事情。

毕竟有姚轩跟慕元青的经历,他此刻还算能保持镇定。

看天色现在应该是傍晚的样子,梧桐巷子里来来往往人流不错。

这个时候京城还没有诡案,没有宵禁,人们不会在傍晚时分就着急回家。

他甚至看到有几个小孩子在巷子里跑来跑去,手里都拿着糖果,面上都带着笑。

但他们家里的大人很快就出来喊了,让他们回去吃饭。

饭点儿一到,巷子里的行人就少了许多。

年妙看田府的大门开了,有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那男子有些熟悉,仔细辨认一番,很快就认出那是年轻时的田老爷子。

此时田老爷子正跟被送出来的两个人说话:“清池,星河,都说了今晚就在我这儿吃饭,你俩这时候走,我那一桌酒菜岂不是白白准备了?”

年妙一喜,心道真好,遇着案子的正主了。

再看那顾清池和南星河,慕元青对他二人的描述全都一一对上了号。

让他不由得感慨,顾清池长得确实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那南星河就更绝了,清丽柔美,楚楚动人。

他想起慕元青的一句话:南星河这个人,只看一眼,便会由心底升出一种怜爱情绪来。

年妙对此深以为然。

这时,顾清池跟田老爷子说话了,他说:“不叨扰你了,我二人约好了去我府上排演一出新戏,明日还有堂会要唱,今晚实在不便饮酒。”

南星河也说:“酒菜你跟嫂嫂饮用更好,你二人也该有个孩子了。”

田老爷子皱皱眉,“你俩这是损我成婚多年没孩子呢?”

“不敢不敢。”南星河赶紧赔笑,“随口一说罢了。不过确实希望你们能有个孩子,到时候我跟清池一定更常来,会给小侄子备下礼的。”

田老爷子听了就笑,“不指望你们的厚礼,但要说到时候一定常来,那我可就上心了。

唉,真希望你们常来,我同你二人十分对脾气,愿意与你们举杯对饮,谈天说地。

行了,既然有新戏要排演,那我也不强留你们。只是你二人最近出来进去的一定得多留意,我们家小厮说,总能看到顾府门前有外人走来走去的,看起来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池你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是那柳家小姐派来的?”

顾清池听了这话就叹气,“应该是柳家小姐派来的,我府上管家赶了多次都没用。

明的赶走了人家还有暗的,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田老爷子都跟着闹心了,“那柳小姐是没完了怎么着?铁了心要嫁你?可她是官邸的小姐,他们家人就由着她这么闹?”

顾清池摇摇头,“不知,我们也无处打听。但我想她的家人应该不会跟着她一起胡闹,这件事情总有一天是要解决的,我们等等便是。”

田老爷子点点头,“行,那你们多加小心吧!”

顾清池和南星河走了,走了没多远就到了顾府。

二人上了台阶叩门,门房很快就把门打开,放二人进去之后又立即关上。

年妙发现外面果然有人盯着,但也只是盯着,并没有做出别的举动。

他也跟了进去,试试穿门而过,成功了。

这种体验很特别,但他没心思仔细回味,只顾着跟上前面二人的脚步。

这一跟就跟到了顾府的花厅,下人已经将晚膳摆下了。

南星河落座,十分自然,看得出他对这里很熟悉。

顾清池给他盛了饭,然后挥挥手退了花厅里侍候的下人。

南星河吃饭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眉心微蹙,明显是有心事。

顾清池吃了几口就扭头看他,半晌,轻轻叹了一声,“星河。”

“嗯。”南星河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顾清池放下了筷子,半转了身看他,“星河,我们离开京城吧!”

“离开?”南星河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可是我们接下了很多堂会,排到了一个月后。”

“那不打紧,该唱的继续唱,唱的同时就做着离开京城的准备。后面的就都不接了。

清音班在京城多年,说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走得掉的,正好有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

南星河也将筷子放下,双手垂到身前,头微低着,像是在思索。

半晌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当真摆脱不掉那柳小姐了吗?

刚刚你不是还在跟田大哥说,柳家的人不会放任她一直这样胡闹下去的?”

“那只是猜测,可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柳家人跟她一样疯呢?

星河,我是不可能娶她的。”

“我知道。”南星河的声音小了些,愁绪依然在。“只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师兄,咱们走得掉吗?那柳家势大,一旦我们不接后面的堂会,柳小姐很快就会知道。

到时候她就会明白我们在做离开的打算,她能让我们顺利离开吗?”

“不知道。”顾清池实话实说,“那个疯子,谁知道她会做什么。

但我们总不能任由她摆布,一点都不为自己争取。”

他说着话,看向南星河,半晌,抬手在他头上抚了下。

“委屈你了。”

南星河笑了下,摇头,“没事,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有心理准备。”

二人吃完饭了,下人进来收拾,年妙跟着他们出了门,走的是戏台的方向。

崭新的戏台,一看就是新搭的。

买这顾府时肯定是没有这东西的,是顾清池住了进来,才叫人新搭了一个。

南星河站在戏台下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清池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应。

年妙凑到近前仔细观察这南星河,总觉得这人的眼睛里带着点绝望的情绪。

也不知道他在绝望什么,按说现在柳云梦还没有下狠手,应该不至于绝望才对。

年妙想了一会儿,他觉得南星河或许是生来悲观,也或许是因为本身心思细腻,所以更容易往最坏的情况去想。

所以他对这件事情一直持着绝望的态度,甚至对于顾清池提出的要离开京城,都不看好。

顾清池已经走上戏台,回过身看向南星河,“上来吧!排演了。”

南星河又愣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