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离也不知道老夫人从何处看出她是乐意的,但这话就是让她无法反驳。

当然,要说真心乐意,倒也不至于。

她跟萧云州总共没见过几回,不至于产生非嫁不可的情愫。

但这座长宁侯府她又不是很想待。

就像萧云州说的那样,衣食住行都要一次次去争取,太累了。

只是说放弃收拾这一家子人,她也是放弃不得的。

慕长离的思维有些跳跃,她突然想去追一追萧云州,有些事情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比如说如果成了婚,她是不是还可以经常回来,是不是在慕家要做的事,还可以继续做下去。

当然,要追也不是立即去追。

老夫人邀她一起用午膳,话还没说几句,她抬腿就走,不礼貌。

于是她拿起筷子,一口一口认认真真吃老夫人夹给她的菜。

老夫人见她吃得香,也很高兴,她吃一口她就再夹一口,慕长离感觉这菜永远都吃不完。

到底是崔妈妈看不下去了,笑着跟老夫人说:“可别把二小姐给撑着了。”

老夫人这才放弃夹菜,自己也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慕长离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老太太,好不容易把孙女给盼回来了,孙女却又要开始谈婚论嫁,这不容易把老太太给闪着么!

她琢磨了一会儿,问老夫人:“您愿意跟慕江眠生活在一起吗?”

“父亲”二字她叫不出口,老夫人也知道她叫不出口,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这个问题让老夫人深思了许久,然后她摇头,说:“不愿意,但是又不得不住在一起。我是老侯爷的妻子,这里就是我的家,人们一天称我为慕老夫人,那我就得尽一天慕老夫人的责任,我得把这个家给撑起来。”

“祖母如果不在长宁侯府了,会怎么样?会有人对长宁侯府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是吗?”

老夫人点头,“是。”

“那祖母很在意这个吗?”

老夫人再点头,“是很在意。”

慕长离就没有再问了。

说到底,这是古人固有的观念,几百几千年就是如此,她不可能凭着几句话就让这种观念有所改变。

所以多说无益,不如好好干饭。

这顿饭吃到尾声的时候,崔妈妈拿了两只木盒子过来。

盒子是檀木的,上头镶着宝石,光是其本身就价值不菲。

崔妈妈把这两只盒子打开,跟慕长离说:“打从十几年前,二小姐被老爷送到平县去,老夫人就开始存这些东西了。

这里面多数是老夫人年轻时带过来的嫁妆,有庄子,有田地,有铺面,还有首饰和银票。

除此之外,还有这些年家里人逢年过节的孝敬,以及宫里给下来的赏赐。

好保存、能带走的,都在这里了。

这是老夫人给二小姐存下来的嫁妆。”

慕长离看着这两盒子东西,恍恍惚惚地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爷爷也曾给过她一些东西,说是等她长大了要嫁人的时候,就把那些东西带着。

说虽然慕家不待见那些世俗之物,也不入世而居。可你万一就相中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伙子,想要嫁给人家呢?那么这些所谓的身外之物啊,就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

慕长离不是很想收老夫人这些东西,但又不好驳了一个祖母对孙女的心意。

一时间有些为难。

倒是老夫人开导了她:“人人都知道我不是你父亲的生母,所以你父亲的那些个孩子,其实跟我也没有多大关系。这么些年我努力维持着长宁侯府的体面,对他们已算是仁至义尽,没有道理让我又出力又出钱。

这些财物是我自己的,我想给谁就给谁,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老了,早晚有一天是要闭眼的。

难不成你不要,是想让它们留下来,待我百年之后被这府里其他人占了去?”

她这么一说慕长离就想通了,“那还是我收着吧!至少我能保证我一定会给祖母还有崔妈妈养老,但是他们我不信能做得好。”

老夫人听得直笑,“那祖母将来就靠长离了!没想到我养活的小孙女,有一天也会反过来养活我。想想我就高兴。”

崔妈妈也说:“没想到老奴也跟着沾了光,真是没白抱二小姐一回。只是二小姐啊,你嫁了人之后,也要记得常回来看看,别让老夫人想得慌。”

慕长离对这件事情还是有明确的想法的:“怎么可能不常回来,我跟这个家的账,还要继续清算呢!”

从兰花院儿出来,慕长离将两只盒子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跟芙蓉说:“你看这府中下人,个个看我都不是好眼神,每双眼睛都在往我这两只盒子上瞄。

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从祖母这里拿了两只盒子的事给说出去?

又或者是会不会胡编乱造,撺掇人来抢我的东西?”

芙蓉心直颤,心说二小姐你这又是整的哪一出啊?

你这么大声说话,是想跟我唠嗑吗?你是说给路上遇着的这些下人听的吧?

果然,随着慕长离的话出口、脚步放慢,府中下人也都竖起耳朵,想听听二小姐接下来要说什么。

如他们所愿,很快就听到慕长离说:“今日九殿下来谈赐婚一事,祖母知道这事儿推拒不了,便提前给了我一些体己的东西。

我知道这些东西会被有心之人无端地猜测,以为我拿了慕家多少稀世珍宝。

今儿我话就摞在这儿,别说我没拿稀世珍宝,拿了也是我应得的,是祖母乐意给我的。

我是这个家的嫡小姐,我母亲为了我的出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见她是多么希望我能活下来。

我母亲是长宁侯的发妻,就算她先走一步,将来长宁侯到了入土的那一天,他也必须跟我的母亲合葬在一起。

现在这位大夫人啊,是没有资格葬在长宁侯旁边的。

我说这些,是让你们明白,不管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觊觎。

若有人胆敢乱嚼舌根子挑起纷争,那我就直接拔了他的舌头。

我反正是从乡下回来的,长宁侯都说我没教养了,所以我拔个下人的舌头,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芙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