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州看着琼华,面上一直带着笑。

是那种一见到这个小姑娘就忍不住想笑的笑。

“好,那我们就吃水煮的。”他对琼华说,“只是你学的蘸料确定可以做得好?”

琼华不确定,但是她说:“我可以试试。如果不好吃,那就把煮完的羊肉再烤一下。”

小姑娘笑嘻嘻地去隔壁帐子里煮羊肉了。

萧云州在后面跟着,面上的笑一直都没褪,直到进了帐子还能听到外面的将士说:“大将军跟琼华小姐的感情真好,只要一看到琼华小姐,大将军就一直是笑着的。”

“是啊!看到大将军笑可不容易,大将军对咱们可从来都不笑。”

琼华做饭的手艺并不好,她是老将军唯一的女儿,老将军在世时宠她如掌上明珠,哪里肯让她做下厨烧饭这种事。

都恨不能把饭菜端到跟前,亲手喂到她嘴里。

但琼华是个懂事又上进的姑娘,她不想被养在银沙城的将军府里,只当个安安静静的大小姐。她想像爹爹一样上阵杀敌,为西关的太平日子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是她三岁时就说过的话,老将军听后哈哈大笑,说不愧是我的女儿。

后来,老将军就开始为她进行武学上的启蒙。

可惜,这启蒙也没进行多少日子,边关大乱,老将军死在那一场战役当中。

那一年,琼华才四岁。

老将军并不老,只是在他死后,人们尊称他为老将军。

为的是跟萧云州区分开。

萧云州大琼华四岁,后来的日子,琼华是在萧云州身边长大的。

二人相依为命,熬过了西关最苦的那些年。

“你在想什么?”琼华把切好的羊肉放到装满水的锅里,一回头就看到萧云州在那愣神。

她以为这人是在质疑她的厨艺,赶紧安慰他说:“你放心,煮羊肉这个环节我是很熟练的。我知道冷水下肉,也知道水开之后要把上面那一层沫子给扔掉。

我也知道肉多长时间算熟,多长时间能软烂。

我不会做错的。”

萧云州失笑,上前往她头上揉了一下,“知道我们琼华很厉害,你做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何况就算不熟,你不是说了吗?我们还可以烤着吃。”

琼华就势往他手上蹭了蹭,像只小猫那样。

萧云州就说:“你这模样,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琼华笑着道:“那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萧云州认真地想了想,半晌却摇头,“不是很记得了。”

琼华噘起嘴生了一会儿气,但也很快就笑起来,然后跟他说:“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我可以讲给你听。每隔段时日我就讲一遍,让你总也不能忘记。”

她把锅子盖上盖,然后拿了两个小凳子,两人一人一个坐在灶台边。

琼华就说:“我们真的是很熟很熟的人了,熟到还有一番渊源。

你来西关那天,正赶上我出生。

后来我听人说,你们的马车在将军府门前经过,那应该就算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萧云州都听笑了,“还有这样算的?”

“有呀!反正对我来说那就是我们缘分的开始。

后来你在西关受苦,我在府里牙牙学语。

爹爹说我百日宴那天,他看到你小小年纪就在给人当马凳,让人踩着你的后背上马车,踩出一身的伤。可你还在咬牙挺着,一声都没吭。

他就觉得好心疼,觉得你不应该受这样的苦。

于是他把你领进了将军府,还让你握了握刚刚百日的我的手。

那是我们第二次缘分,也是我们真正熟悉的开始。

后来你就跟在我爹爹身边习武,学兵法阵法。

多数时候你们都是住在大营里的,但我爹爹放心不下我,每隔十日就会回将军府一趟。

你就会跟着他一起回来,会来看我。

爹爹说,才一岁多的我已经很喜欢你,会往你身上爬。

你也会小心翼翼地把我抱住,生怕我摔了。

我记事很早,两岁半到三岁之间就已经开始有记忆了。

一直到四岁以前,我都很快乐。

有时候你们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偷偷往大营跑。

反正整个银沙城的百姓都认识我,见我跑出来还会有人主动护送,直到我平平安安到了大营他们才会返回。

我去大营主要是去找你的,也是奇怪,从小我就喜欢跟在你身后。

有人跟我说你是皇家的九殿下,但我那时候太小,也不明白皇家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你是云州哥哥,是我爹爹的徒弟。

可是那时候你从来不对我笑,也不会与我太亲近。

只是见到了会说话,勉强能跟我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我缠着要你抱时,你总说怕把我摔着,就是不肯抱我。

我记得有一次我哇哇大哭,说你不喜欢我,不抱我。

爹爹就跟你说,抱她一下你又不会死,哄哄她,别让她一直哭。她可是我的宝贝,哭坏了我是要心疼的。

你这才肯抱一抱我。

也是奇怪,你一抱我,我就不哭了。”

萧云州听着她的话,是极力回忆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就点点头,“好像是有些印象。

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着在西关立足,跟母妃一起好好活下去,也想着尽快能上阵杀敌,替老将军分担一些军务。哪有闲心想别的。”

“所以你学得很快。”琼华说,“我爹爹说他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天才,那些兵法阵法,别人要用几个月的时间去消化吸收,你短短几天就可以应用自如了。”

琼华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爹爹走得太早,要是能多带你几年,你的成就一定会高过现在。

不过现在已经很好啦!西关的百姓都在感谢你,说有你在的这些年,敌军一次都没有打进过西关,百姓的日子过得十分安稳,你是西关的大英雄。”

萧云州摇摇头,“什么大英雄不大英雄的,我不在意那个。

西关是我们共同生活的地方,守护家园是每一位西关人的责任。

我接任大将军,对这件事情责无旁贷。”

琼华抱住他的胳膊,仰着头问他:“云州,你上次说等过完年出了正月我们就成婚,是真的吗?你不会反悔吧?”

萧云州反问:“我为什么会反悔?”

琼华摇头,“不知道,但我总是有点担心,怕你临时反悔,怕你临阵逃脱,怕你不要我。”

萧云州伸手把琼华揽进怀里,“你在说什么傻话。老将军临走前将你托付给我,从那时候起,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一定要与你完婚的,这也是我的心愿。”

琼华很高兴,双手环住他的腰,抱得紧紧的。

“那我们就说好了,谁都不许反悔。

另外你也要答应我,即使我们成了婚,你也不可以阻止我上战场。

我是能跟你共进退的女将军,不是只留在家里盼你回来的小媳妇。”

萧云州笑着揉揉她的头,“好,我们的琼华大将军,都听你的。”

这天晚上的羊腿蘸料到底还是失败了,萧云州在帐子外头架起了火堆,把羊肉串起来架在火堆上烤,味道倒也不错。

……

当天夜里,琼华做了一个梦。

也说不清楚梦到了什么,就是听到一支曲子。

曲调充满了生僻与奇异,却又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动听。

那曲子就好像是一个谜,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但是在梦里,琼华又看不到是何人弹奏,这让她很着急。

她大声喊:“是谁?是谁在弹琴?”

没有人回应她。

但是她很快就被人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