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这话头一起,老夫人心中的愧疚感也跟着起来了。

她主动道:“孩子,是我们慕家对不起你,慕家的姑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一定让你难堪了。这几日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我想把它纠正过来,奈何没人听我的。”

老夫人一脸苦涩,微垂着头,都不敢看太子妃。

慕长离觉得这个场面看着很难受,一家子人,欺负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

慕江眠也好,慕倾云也好,从来都没把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过。

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只想到自己会如何,而不会想着老太太会如何。

他们自己不要脸,也不会去想老太太要不要脸。

这样难堪的场面让老夫人一个人面对,她倒是有些后悔把慕江眠扔出去了。要不然这种时候就应该把慕江眠推上前,问问他为什么教唆女儿勾引有妇之夫。

太子妃是个好人,她不是有意提起这个话让老夫人难受,一听老夫人这样说,她赶紧道:“没关系的,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老夫人您千万不要这样说。

今日过来,真的是因为路过,我父亲母亲让我来送些年礼,没有别的意思。

至于老夫人说的那件事情,说实话,曾经我也在意过,但是后来慢慢的也就想通了。

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在外面的人只看到太子府的光鲜和权势,却不知内里是怎么样的生活。外面的人拼命的想往里面挤,里面的人却未见得想一直在里面待下去。

我曾经为了孟家,设想过很多种自己的结局,但如今我又想到了新的结局,似乎比之前想过的结局更好,这倒是意外之喜。

所以老夫人真的不用太往心里去,我这个太子正妃原本就是要为后面来的人让位置的。

就算不是慕家大小姐,以后也会有张家大小姐,李家大小姐。

孟家的女儿不会永远坐在那个位置上,我自己坐不起,太子也不会让我坐的。”

她面上的苦涩丝毫未褪,虽然说着豁达的话,但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心酸。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到太子府,但是当时我没得选择,我们孟家也没得选择。

如今面临离开太子府,同样也是我没得选择,孟家更没得选择。

这次回去,我是为了把孩子抱回孟家。那是我的骨肉,我说什么也得把他给护好了。

好在太子不在意那个嫡子,我抱回孟家养着,他应该也不会阻拦。”

太子妃说到这里,看向慕倾云,“慕大小姐,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在你过门之前,我会跟太子殿下把和离办妥,孩子我也会带走。我还会去求皇上,把孩子改成孟姓,从今往后不是皇家子孙,不是太子嫡出。

这样你就没有后顾之忧,将来你生的孩子就是太子府里正头的嫡子嫡女,不会有人与他们分享尊荣,也不会有一个前妻生的孩子碍你的眼。

我只求你能让太子好好的与我和离,不要给他出让我和儿子死在府里的主意。

我曾经不在意生死的,但如果有生的希望,谁愿意死呢?

如果你不放心我们,我们可以离开京城,我父亲也可以辞官不做。

孟家的老家距离京城近千里,我回那边去,保证你一辈子都见不着我们。”

慕倾云懂了,太子妃是来向她求饶的。

因为太子曾经说过,想要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唯有除掉太子妃才是最好的办法。

太子妃死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续弦,续进来的人也光明正大地成为正妃。

就像秦庄仪一样,是理所当然的长宁侯府大夫人。

她初听太子说起这个计划时,是许多年前,那年她才八岁。

当时有些害怕,觉得这种斗争手段过于凶残。

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甚至开始参与谋划,开始主动做一些事情。

人命对于她来说,从敬畏到恐惧,最后也就无所谓了。

她早知道太子妃的最终结局,甚至在除夕之前太子来给她送东西的时候还说过,只要出了正月,太子妃必死无疑。包括那个孩子,也绝不可能一直活着。

所有人都要为她让路,这是太子给她的承诺。

所以今日太子妃过来,说出这番话,慕倾云知道,这是在求饶。

她笑了起来,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下巴都微微上扬,那股子得意的劲儿都快藏不住。

老夫人看呆了,她实在想不明白,慕家究竟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姑娘来的?

这也太不要脸了!

秦庄仪是从小抚养了慕倾云长大,但是老夫人了解秦庄仪,要说秦庄仪对慕倾云有什么培养,倒不如说她对慕倾云是言听计从。

她并没有给慕倾云过多的引导,很多时候都是慕倾云在反过来引导她。

特别是在慕倾云过了十岁,心思成熟之后,母女之间就完全是慕倾云在做主导了。

所以慕倾云如今的样子,秦庄仪的功劳不大,反而是慕江眠的功劳更大一些。

这个孩子像足了她的父亲,谋算,阴毒,野心,自私,她所走的每一步都跟她父亲一样。

现在太子妃登门,她不知羞耻,竟还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来面对,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老夫人觉得羞愧,直接起身离席,同时也告诉众人:“我们若认我这个老夫人,我们慕家就没有这样的姑娘。若是认她这个大小姐,明日我就收拾行李搬回孔家去。”

慕倾云看了老夫人一眼,直到老夫人走进里间,崔妈妈把厚重的屏风都挡上了,她也没有说什么。

胜利者的样子也没有收敛,面对太子妃的所谓“求饶”,她只是在想,要不要放过?

不行,不能放过,不斩草除根,是会给自己留下麻烦的。

但这话当然不能现在就说,面子上的事嘛,总是要过得去的。

于是她冲着太子妃笑笑,说:“这些都是太子府的事,与我无关。至于今后,今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太子妃长我许多年岁,看事情自然比我看得清楚,这些话就不要同我讲了。我只是慕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太子妃今日来同我说这些,实在是让我难堪。”

“难堪吗?”太子妃的脸也板了起来,孟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嫡女,这些年在太子府虽过得不好,但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她看向慕倾云,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并不觉得难堪,因为你根本就没脸。没脸的人怎么会觉得难堪呢?你要真有难堪的感觉,在除夕的宫宴上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总得自己自重,别人才能看重你。你自己都把自己放到低贱的位置上,还指望别人给你留脸吗?

再者,眼下我不过是出现在你的家人面前,你就觉得难堪。

那么你与太子手挽着手出现在宫宴上,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那日但凡你是太子府的侧妃或是小妾,都有你与他挽在一起的立场。

可惜你什么都不是,你是长宁侯府的大小姐,被誉为京中女子典范,却做出那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来,今日你又与我谈难堪?

慕大小姐,你与我谈得着吗?”

太子妃起身,冷冷地看着慕倾云,“我退让,不是怕你,只是受够了从前的日子。

你们可以放我走,也可以弄死我,我是无所谓的。

最坏不过搭进去我的命跟孩子的命,我心里早就有准备。

所以你算计不到我,有那个心思,不如好好算计算计自己今后的生活。

别把太子府想象得过于美好,也别把自己的未来想象得过于顺利。

生活啊!没有那么多顺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