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上,姚轩再没说一句话。

姚夫人也懂得适可而止,怕把儿子给逼急了,再出点什么意外。

儿子上进是好事,可是自从儿子开始上进,这个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脾气也不是很好。

这就让好事变成了不太好的事,甚至她都在想,如果姚轩的状态一直这样下去,一直执着于三甲,那她反倒是希望儿子变回原来那样。

本也没指望他有多出息,只要这一生平平安安的,将来娶个媳妇踏踏实实过日子,在不挥霍的情况下,姚家的家底再活三代没问题。

一个正常的孩子,比现在这样点火就着的孩子好多了。

姚夫人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跟自家老爷说一说。

当晚回府,她就去找姚太医了。

姚轩没有陪他们用晚膳,独自回了自己屋里,门一关,谁也不能打扰他读书。

姚夫人把今天去清心观的事跟姚太医讲了一遍,然后道:“且不说那位道长说的是真是假,只说轩儿现在这个状态,我觉得就不是个正常的样子。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与我说话完全没有耐心。老爷您得上点儿心,再这样下去我怕轩儿出事。”

姚太医倒是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说:“如果他真有心仪的姑娘,那如此上进倒也算是有说法了。想必是那姑娘家境不错,又或者是看不上他整日出去玩闹,给了他压力,或是给了他许诺。他十有八九是被人家姑娘给刺激到了,这才决定改变自己。

依我看,这不是什么大事,真有这样的姑娘能激着他上进,那这姑娘也是个好的。

至于三甲不三甲的,高中三甲这种事,是所有士子的梦想,轩儿自然也有这个梦想。

你去问天下读书人,问十个得有九个说想要中状元。

但实际上有几个能中的?

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总得有一个愿望存在,然后才能为了这个愿望去努力。

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可能是一下子转变不太适应,再加上国子学的压力确实大,他再怎么进步快,成绩依然是垫底的。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情绪不稳定也是正常的。”

姚夫人皱了眉,“正常吗?”

姚太医说:“再观察观察,我给他开些清心凝神的药吃着,过段时间看看再说。”

姚夫人点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当母亲的到底比父亲细心。她觉得不能再等了,她得想想办法。

次日,姚轩回国子学了,慕元青在他走后来了姚家,见姚夫人。

姚夫人当即就跟他说了昨天的事,包括那位道长的话。

慕元青也很意外,他问姚夫人:“道长真这么说?”

姚夫人点头,“当真这样说,一字不差。元青,你跟婶子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让我带姚轩去清心观的?你只管说,放心,婶子不会告诉姚轩的。”

慕元青则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最近行为怪异,看着跟中邪了似的,所以才想让姚婶带他去清心观拜拜,看能不能驱邪。

而且我知道他喜欢一位姑娘,我俩打架也是因为那位姑娘。”

“你认识那位姑娘吗?是哪家的?”

“不认识。”慕元青说,“从来都没听说过,更没见过。只知道不是住在凤歌城内,而是在东郊,是庄户人家的女儿。”

“庄户人家?”姚夫人一愣,随即道,“那要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也不是不行。

我们家也不是非得高娶,我还不愿意让轩儿看媳妇儿娘家人的脸色呢!

向来都是女子高嫁,庄户人家的姑娘通常善良淳朴,只要能跟轩儿好好过日子,那把亲事议一议,也不是不可以。

元青你也知道,我跟你姚叔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们也从来没想过让姚轩攀附权贵。

所以你说这孩子他是哪来的心眼子?他为什么不跟咱们说呢?

按说这姑娘督促他上进,真是个好孩子,这样的好孩子为什么不跟家里说呢?”

慕元青却不认为是个好孩子,他提醒姚夫人:“想想清心观的道长是怎么说的吧!姚婶,这件事情不要太乐观了,我总觉得他相中的这位姑娘不简单。”

慕元青走时,姚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慕元青一定帮她盯着点姚轩,也想办法查查那位姑娘究竟是哪里人,是什么家庭,为人如何。

还说她会再去清心观,跟那位道长好好问问。

慕元青没有阻拦她再去清心观,关于姚轩的事,他基本上心里已经有数了。

离开姚府之后他直接回了家,一头扎进自己房里,摊开笔墨就开始记录搜集到的线索。

先写下自己怀疑的几点,再写下自己为了这些怀疑都做了什么,都去查了什么地方。

最后列出一二三四,写上自己查访的收获。

这些都写完之后,慕元青非常有成就感。

不说别的,就写这么一大篇子字,都是头一回。

这让他意识到,其实他也不是不喜欢读书写字,关键得看读的是什么书,写的是什么字。

要是读学破案的书,要是写跟案子有关的字,他比谁写的都多。

他……嗯?

慕元青忽然意识到身边站了个人!

他吓了一跳,心跳都漏了半拍儿,下意识地就喊了声:“你是谁?”

年妙听到声音从外面进来,瞅了瞅端着茶水站在慕元青身边的丫鬟,说:“少爷不认识她吗?这是大小姐身边的山茶,说是调到咱们飞羽院儿来了,以后就负责侍候少爷。

刚刚她端了茶,我想着少爷屋里确实没茶水,就把她给放进来了。”

说完,又看了山茶一眼,皱眉道:“你为什么不把茶水放下,赶紧退出来?一直端着茶水站在边上干什么呢?”再瞅瞅慕元青桌上写的东西,明白了,“你在偷看?”

山茶吓坏了,手直发抖,托盘上的茶都洒了出来。

她把托盘搁到桌上,动作大了些,又不小心打湿了那张纸。

水染了字迹,山茶伸手就把纸拿了起来:“这纸都湿了,奴婢去帮三少爷晾一晾。”

说完就要走。

却被年妙给拦了下来。

慕元青脸色十分难看,他问山茶:“是我大姐姐让你来的?”

山茶没转身,背对着他点了点头,“是。”

“可你是我大姐姐身边的侍女,不留在她身边好好侍候,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山茶答:“大小姐说三少爷最近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吃饭应不应时。飞羽院儿里都是小厮,怕小厮粗心照顾不好三少爷,这才让奴婢过来。”

慕元青气得冷哼一声,“什么叫近日早出晚归的?我从小到大哪天不是早出晚归?这些年我在家里吃过几顿饭?从前怎么不见她关怀我呢?

还有,你拿我写的东西干什么?你刚刚站在我身边,是在看我写字吗?”

山茶坚持不住,到底还是转过身,“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三少爷明鉴,奴婢没有偷看,奴婢就是进来侍候三少爷茶水。

奴婢见三少爷写得认真,没敢打扰,这才在边上多站了一会儿。”

慕元青眯了眯眼睛,“既然没有偷看的意思,那就将你手里的纸,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