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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宿舍楼下有个小卖部,杂货齐全。生意人把生意经做得活络,在小店门口支起了一只锅,可以炒饭煎蛋,还可以做有名的校园汉堡包。就是馒头夹煎蛋,营养不缺夹料丰富,各色甜咸麻辣酱齐全,看个人口味添加。

我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苹果正把脑袋偏向里侧睡觉。

“别装了,”我晃她,“快起来吧!你看我买了什么,有你爱吃的鱼香炒饭,还有夹双蛋的汉堡包,快起来呀!”

她哼了一声,不见翻身。

我扳她的肩膀,翻过来一看,吓坏了:“苹果!你怎么了?千万别吓我!”

她面色土黄,手和额头都冰凉。一抬起上半身,她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吐出一些黄色的苦水,而后又呕出血来……

“苹……”我丢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去传达室打电话:“大吉普!你快来啊!苹果出事了!”

电话那头慌了,丢下话筒就忙音。

我跑回宿舍守着她,这是怎么了?措手不及!

学校医院的诊疗设备相对落后,大吉普来了之后当下决定:送市医院去!快走!他抱起苹果就跑,我抓起单肩包跟着。

路上大吉普一面催促出租车司机提高速度,一面又怒斥不要颠簸。

我把苹果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心痛不已。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呼唤我的声音气若游丝。我不禁潸然泪下:你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能出事啊!千万!千万!

大吉普转头对我喊:“跟她说话!不要停!千万别让她睡过去。”

医院里满是消毒药水味儿。

还好,医生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急性胃炎。还好送来的及时,若晚了还是有危险。

大吉普眼圈红了,内疚地托着她的小手偎在床边:“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去吃牛排,早知道你会这么难受,说什么我们也不去吃洋西餐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悄悄退出,把门掩上。走廊上,忽然听见有人在长廊尽头哭泣。走过去一看,是一对穿着蓝色技工服装的中年夫妇在相互抚着肩头哭泣。

我掂起脚尖看了看血液科病房门的玻璃窗,里面有个青年正躺在病**抹眼泪,手里还捏着一张揉皱了的照片。

可能又是个不幸的人……

我叹息一声,准备离去。忽闻过往的小护士们交头接耳:“听说这个病号是因为晚上和女朋友约会,被人给打成重伤的。”

高个护士说:“啊,这么惨呀?那他女朋友怎么从来没来看过他呢?”

扎马尾辫的护士说:“现在的女孩子啊!最现实了……他都到了败血症晚期了,哪个女孩儿还敢要他啊!”

大眼睛的护士说:“你们说得不对!我听说这男的带他女朋友上了古城楼,遇见几个流氓,结果他女朋友被人当着他的面强暴了,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叫人给打了一顿就一个人跑了……”

高个护士说:“啊,是这样啊?”

大眼睛的护士说:“可不,要不怎么后来得了败血症了呢?都是报应!”

扎马尾辫的护士说:“哦!那可不能怪那女孩子了,这得是怨这男的自己——活该!”

小护士们小声唠叨着离去。

我怔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大吉普趴在苹果的病床前睡着了。我悄悄出来,又到了长廊的尽头。穿蓝色技工服的中年夫妇只留下了一个,在病房里的椅子上打盹。我走到那个患败血症男子的床边,拣起他手中的照片来看。

照片上的红衣女子正是我在澡堂见到的怨灵,虽不是翩若惊鸿,也轻盈婀娜。这样一个灵秀的女孩儿,竟在容颜未老时香消玉殒,令人痛惜。而面前这个人,实在叫人想不通,他怎么能独自逃窜,危难时抛弃她?

“呃……”病**的男生醒了。

我一惊,照片脱手,滑落到地上。

他像痴癫了一样,顾不上手上的输液管,一头栽倒在地,颤抖着双手去拣那张照片。

我赶紧退出那间病房。

只听见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叫喊:“你别走!别走!我……悔啊……”

座椅上那中年妇女的打鼾声突然停止,被惊醒。

男生仍在号啕大哭:“你别走!回来!自从你走了以后,我没有一天睡得塌实,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你站在我面前,哭着哭着那泪就变成了血,我怎么擦都止不住。你声声追讨要来惩罚我,不会叫我安生,你来吧!我不怕了!我不怕了!回来啊——”

几个小护士慌里慌张地跑过去,中年妇女大概在喊要打什么镇定针……

我在走廊上琢磨:原来他还在乎她!

回到苹果的病房时,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莫言冲我礼貌地点点头:“怎么不早告诉我?”他像是在问大吉普,又像是在问我,“早说一声我早赶来了。”他把水果放在病床旁边的小边柜上。

大吉普客气道:“花钱干嘛,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了,只喝稀粥。”

“很严重吗?”

“不,还好。”大吉普指一指旁边的椅子,让座。

莫言道:“不用了,我马上回学校,现在十点,再不回去要关校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