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过半,听风抱着小晴天回来了,因为小晴天饿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哭哇哇的,证明饿了找娘,暗夜果断地把听风从镖局撵回来了。

在从镖局回来的路上,小晴天愈哭愈厉害,听风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直后悔把这娃娃抱出来了,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没事找事,经过一个卖动物面具的小摊时,听风顺手取下一个猪脸面具放到面前逗小晴天,小晴天看得新奇,居然不哭了,但是听风一把那面具放下,他又哭,戴起,他停,再放下,他接着哭,卖面具的大爷笑呵呵道:“这位爷,你家娃娃喜欢这猪脸面具呢,您就给他买回去呗。”

于是,听风掏铜板买了那个猪脸面具,买了之后他看着小晴天笑咯咯的脸,心里直后悔刚才他应该选个鹰脸的或者老虎脸的面具,为何看也不看就拿了个猪脸的?

路上的姑娘以及妇人看着听风戴着猪脸面具逗他怀中的小娃娃,免不了笑一番,愈是这样,听风心中叹气更甚。

只是,看着路上那些笑得明媚的姑娘,听风只觉心头一阵烦躁,这几个月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底的笑颜以及笑声不禁然地爬上心头,令他心烦意乱,抱着小晴天快步地往云安堂走去。

小晴天很给面子,一直买那个猪脸面具的账到云安堂,听风踏进云安堂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猪脸面具扣在脸上逗小晴天,“小晴天,瞧瞧,这个猪脸多像你娘,是不是?”

听风的双脚刚跨进云安堂,小晴天像是感觉到回到了家里一般忽然哇地哭了起来,听风有些恼地拿下面具,佯装对小晴天凶道:“你这孩子,一回到家便不赏脸了?”

“听风。”就在听风只顾低头哄小晴天的时候,一道轻柔并带着浓浓喜悦的女子声音在医馆内响起。

那一瞬间,听风拿着猪脸面具的手突然一僵,那滑稽的猪脸面具便砰然落地,他的手僵得险些将怀中的小晴天也给摔了,幸好他回神得快,将小晴天一把塞到正要往门外走的冬儿怀里,连看也未看那唤他的女子一眼便转身快速地离开了医馆,脚步慌乱得好似逃也一般。

冬儿抱着哇哇大哭的小晴天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暗月听到小晴天的哭声从院中跑了过来,看到在冬儿怀里哭得满脸通红的小晴天,当下抱了过来,问冬儿道:“听风呢?”

冬儿默了默,而后道:“跑了。”

“跑了?我撵他走他不走,这会儿倒自己跑了?”暗月挑挑眉,哼了哼声。

冬儿不做声。

小晴天饿得很哭得凶,是以暗月没多加注意坐在白琉璃身边那个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女子,忙把小晴天抱往后边去了。

只见那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女子愣愣看着早已没有听风身影的医馆大门,眼中的喜悦渐渐被哀伤取代。

女子年纪约莫十六七,臻首娥眉,明眸皓齿,杏面桃腮,气若幽兰,没有白琉璃的绝色,却有着另一种让人见着便移不开眼的吸引力,尤其她右眼角下那一颗摇摇欲滴的坠泪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如江南烟雨般剪不断理还乱的莫名惆怅感,一袭浅绿裙裳,衬得她像拂风的垂柳,柔弱,然那秀眸中却透着一股坚韧。

“公……”站在女子身旁的浅黄色衣裳年纪与其相仿的女子看到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失神的模样,秀眉紧紧拧着,咬牙切齿地飞快道,“小姐您在这儿等着,奴婢这就去把那王八蛋给你抓回来!”

只听女子话音一落,便飞身往外去了,动作很快,显然是有些身手的。

白琉璃没有惊诧,只是静静地看着浅绿色裙裳的女子,只见女子对着白琉璃歉意地微微一笑,“松青一向毛躁,让云夫人见笑了。”

“无妨。”白琉璃亦是礼貌地回以女子淡淡一笑。

只见女子站起身,慢慢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女子的裙裳并不如寻常姑娘家的修身,反是有些宽松,若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若是细看,便会看得出她的小腹已然是微微隆起的,虽然她已从衣着和举止尽可能地隐藏她怀有身子的事实,但是这里是云安堂,冬儿又识些医理,所以在看到松青搀着女子进来医馆的时候便已看得出她怀了身子,说是大着肚子的确也不为过。

女子走到方才听风稍稍停下的地方停住了脚,低头看着方才听风弄掉在地上的猪脸面具,动作有些迟缓地弯腰,将那猪脸面具捡了起来,而后便怔怔看着那滑稽的猪脸。

女子站在那儿很久,久到冬儿都想出声唤她看看她是不是还有魂儿在,但是她不敢,夫人没有出声,她可不能出声,只能老老实实地分药,时不时抬头看看那个愁美人。

陆陆续续有人来看诊,女子依旧站在那儿,白琉璃也没有叫她过来坐,只专心地为患者看诊。

日照西斜,医馆没有再来人,跑出去追听风的松青回来了,却没有所获,远远看到女子出神地杵在门边,连忙冲到她面前搀住她,万分自责惭愧道:“小姐,我……”

松青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她没有追到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没事的,我知道。”女子的面色似乎始终是含着淡淡的哀伤,而后拿起手中的猪脸面具扣到脸上对松青温和浅笑问道,“松青,这个好看吗?”

松青没有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戴着猪脸面具的女子,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别开了脸。

女子轻叹一口气,取下脸上的面具,有些失落道:“看来你觉得它不好看,看来你不喜欢它。”

女子说完,转身面对着白琉璃,微微欠了欠身,抱歉道:“今日叨扰云夫人了,我这便离开了。”

“姑娘且慢。”白琉璃终于说话了,缓步走到了女子面前,笑得友好道,“若是姑娘不嫌敝舍简陋,可愿意留下与我等用晚饭?”

女子似乎没有料到白琉璃会留她吃晚饭,一怔,随即眼里有些复燃的光亮,却还是不好意思道:“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白琉璃声音温和,“不过还要请姑娘到后边的堂屋稍待,还要等我等相公回来了才能一道用饭,此刻暗月应该在生火了。”

“云夫人的夫家,应该待夫人极好的。”女子看着白琉璃始终都有着浅浅笑意的眉眼,艳羡道。

白琉璃笑:“日后姑娘的夫家定也会待姑娘好的。”

女子紧紧抿起了唇,不再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才又温温地笑道:“还没有向夫人告知我的名姓,我姓弓,单名一个桑字。”

暗月果然在厨房里忙,每当此时照顾孩子的事情就交到了白琉璃手上,一下子照顾三个孩子,白琉璃有些忙不过来,好在已到了春末,天气不再总是凉飕飕的,是以白琉璃将两张小木凳都放到了院中的桃树下,将小鸟儿和小晴天各放到小木凳上坐好,让阿渊拿着布老虎逗他们玩儿,她则在旁边择菜。

弓桑看着三个小家伙只觉有趣得紧,白琉璃看她看得开心,便拿了张凳子让她在小家伙身边坐着,再让阿渊叫姨,一声奶声奶气的“姨”叫得弓桑笑得满足,然后阿渊大方地将布老虎让给了她,弓桑也不客气,拿过布老虎逗小鸟儿和小晴天,小家伙们都不怕生,被弓桑逗得咯咯直笑,弓桑不由也笑出了声,顿时整个院子都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百里云鹫和暗夜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弓桑在逗三个孩子玩,弓桑看到他们连忙站起身,紧张的同时不忘看向他们身后,在看到他们身后再没有其他人时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白琉璃简单地给他们双方介绍了,说到弓桑时只说是她的故友,百里云鹫静静看着白琉璃,白琉璃冲他挤了挤眼,百里云鹫微微颔首,并未与弓桑多话,洗了手便到厨房去端菜。

厨房里,白琉璃和百里云鹫长话短说。

暗月从厨房忙出来,这才注意到弓桑的存在,不由吃了一惊,白琉璃笑她眼睛不知道长哪儿去了,道人家姑娘都在这儿坐半天了,说得暗月直赔不是,赔得弓桑都不好意思了。

饭桌上没有见到听风,暗夜奇怪了,问:“听风呢?”

“不知道。”暗月往自己嘴里扔了一块鱼肉,哼声道,“可能去逛花街了也不一定。”

正埋头吃饭的弓桑拿着筷子的手一僵,险些拿不稳筷子,白琉璃则在桌下踢了暗月一脚,暗月不明所以,只当桌下有人不小心踢到她而已。

“不可能。”暗夜皱眉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我给他留饭菜就是。”暗月嘴上虽然老是撵听风走,心里实则完全不想让他走了。

暗月觉得今天的饭桌气氛有些怪,难道是多了两个人的缘故?

于是暗月总是招呼躬身和松青多吃菜,白琉璃则悄悄地给百里云鹫使了好几个眼神,百里云鹫没有回应,白琉璃以为他没会意,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百里云鹫觉得自己这餐饭吃的很不安心,于是对暗夜道:“暗夜,曾经用作联系的烟火可还有?”

“有。”暗夜答得简洁,“爷有何用?”

“吃完饭把听风找回来,我的命令。”百里云鹫声音淡淡。

暗夜与暗月愣了愣,命令,这个词,爷已经很久很久不用了。

弓桑的手终是僵了,筷子落地,啪嗒有声。

------题外话------

叔尽量把每个人物的结局都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