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就是当年的探花郎,如今,榕哥儿也中了探花,你父亲比谁都高兴,这些日子,府里来的贺客,你父亲都是亲自招呼,眼看都醉了好几回了。”

明徽园里,柳氏摇着头笑道。

“娘,不说父亲,便是我这个当姑姑的,提起来都高兴极了呢。”

得意洋洋的说着,慕嫣然抱着柳氏的胳膊,一脸的欢喜。

如小时候一般,伸手将慕嫣然揽在怀里摇着,柳氏的话语愈发轻柔,“嫣儿,如今的日子,真好。有时半夜醒来,我竟觉得是在做梦……”

那十几年青灯常伴的日子,柳氏心里的苦,无人能知,可如今回想起来,也似是一眨眼就过去了一般,让她不知道究竟哪会儿是在梦里,哪会儿又是醒着的。

昔日张扬骄纵的妾侍谨慎卑微,再也不敢用那样挑衅的眼光看着自己。

而昔日处处忍气吞声的孩子,如今也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幸福。

这一刻,柳氏觉得一颗心似是柳絮一般,飞扬在春意盎然的阳春三月,那么轻盈,那么惬意。

“娘,咱们一家的好日子,永远在后头,不是梦。”

知晓柳氏又想起了从前的那些日子,慕嫣然轻声劝道。

“嗯,咱们一家人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重复着女儿的话,柳氏舒畅的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瑞安宫,贺启暄正和衣躺在软榻上假寐,身旁,是摇头晃脑诵读着文章的肇哥儿。

见他明明念出了错字,却还一脸的坦然,仿佛那个字本就该那么念,而一旁的贺启暄,也一脸的自得,仿佛他并没有念错。

如此这般,一个念得愈发起劲,另一个听得昏昏欲睡,那副画面,别提多好笑了。

嗔怨的揪着肇哥儿的耳朵,慕嫣然笑着嗔道:“你平日跟着夫子,就是这般学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爹爹在这儿,不会就要问他,谁许你错念的?”

一脸的无辜,肇哥儿搓着自己的耳朵,不忿的辩解道:“我以为我念的是对的,爹爹也没说错了啊?我自己犯的错,自己哪里能知晓?娘,您是非不分……”

明明是他胡搅蛮缠,却来说自己是非不分,慕嫣然一时愣在了当地。

等再回过神来,肇哥儿已经动作麻利的下了软榻,一溜烟的跑的没影儿了。

转过头,贺启暄已经醒了,一脸的开怀笑意。

嗔怒的斜了他一眼,慕嫣然也不与他分辨,径直坐在梳妆台后,卸了头上的珠钗。

更了衣走到软榻边坐下,慕嫣然将府里发生的趣事都跟他讲了一遍,顿时,贺启暄也如刚听到消息的慕嫣然一般,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贺启暄话题一转,看着慕嫣然沉声说道:“浩武递了辞呈……”

“为什么?浩武在通州做守备不是做的好好儿的吗?朝中有人弹劾他?”

捧着茶碗喝茶的动作就那么僵住了,慕嫣然一脸的诧异。

可贺启暄半晌都不答话,慕嫣然的心里愈发着急。

“你快说啊……”

放下茶碗,气急的推搡了一把,慕嫣然疾声说道。

“哈哈……瞧你,如今愈发沉不住气了。”

取笑着慕嫣然,贺启暄坐起身说道:“浩武本就是军营出身的,后来,皇兄登基,我被封为兵马大将军,人却在郓州,所以,为了能及时掌握都城的情况,我才把浩武调到了通州。如今,天下大定,浩武说不想当那什么守备,成天处理那些琐碎的事了,还想回军营里去,和身边的将士们大碗喝酒,甩开膀子习武。”

贺启暄说罢,一脸的戏谑,而慕嫣然,则着实长出了一口气。

“你准了?”

心中已有了答案,慕嫣然确定一般的问着。

贺启暄点了点头,“浩武在我身边跟了有几年了,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让他当个守备去处理地方上的事,确实是难为他了。再说了,焕王谋逆事败,边陲各国也都安定下来了,如今正是各处军营里养兵的好时候,浩武那一身本事,不该埋没了。所以,我已经准了,调令也已经发下去了,估摸着,过些日子,浩武就带着竹儿来都城跟咱们告别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光亮,“你把浩武调到哪儿去了?”

看慕嫣然的模样,就知晓她已经心内有数了,贺启暄伸出手,轻佻的在她下巴上挑了一下,收回手笑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

尹浩武文雅竹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成婚至今也有八年了,可尹浩武身边既无妾侍又无通房,可见他心里是深爱着文雅竹的。

尹浩武是孤儿,成婚之前都是住在军营里,而文雅竹却是郓州人,所以,若是可以选择,尹浩武定然会选择郓州所在的东南大营,以慰妻子的思乡之苦。

“可是,欢儿和乐儿也都大了,再过几年怕是也要议亲了。若是回了云都城,到时候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不是毁了两个孩子嘛。”

慕嫣然有些犹疑的说道。

“傻子……”

宠溺的说着,贺启暄解释道:“当日的流言蜚语,还不都是从文府那些人口中散播出来的?如今的浩武和竹儿是什么身份?浩武调回军营,最起码也是二品的将军,那竹儿就是二品诰命夫人,云都城里,除了舅父和舅母,还有谁的身份凌驾于他们之上的?”

到那时,莫说云都城,便在郓州地面上,比尹浩武和文雅竹有头有脸的,怕是也没几个人了,谁又有胆子编排欢儿和乐儿?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脸上,当即就显出了几分笑颜。

“我还记得,那年竹儿跟着浩武赴任,离开云都城时,她在城门口说了好一番豪言壮语呢。此番,倒真是应了她当日的话,她和浩武,真真儿是衣锦还乡呢。”

想到文府那些势力眼的人见到尹浩武和文雅竹,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恭敬的态度跪拜二人时的场景,慕嫣然的心里,别有一番解气的感觉。

五月十二,是淑敬皇后的忌日,贺启暄停朝一日,带着慕嫣然和孩子们去了帝陵。

没几日,正如贺启暄所说,尹浩武带着文雅竹来了都城。

瑞安宫里,看着一脸平静,可眼眸中的激动却显而易见的文雅竹,慕嫣然感叹的说道:“竹儿,守得云开见月明,此番回去,你和孩子们也好,徐姨娘也罢,你们的日子,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连连点头,文雅竹吸了吸鼻子,有些感伤的说道:“王妃表嫂,竹儿是真舍不得你……”

抿嘴笑着,慕嫣然嗔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说不定过些年,浩武的将军做的愈发大了,等他当了大将军,你们一家总还要调回都城里来的。”

“那便借王妃表嫂的金口良言了……”

喜滋滋的应着,文雅竹唤来了三个孩子,让她们给慕嫣然磕头。

欢儿和乐儿,当年从善恩堂抱回尹宅,便再无一日分离过,如今,两人站在一处,虽眉眼间并无相似,可身量举止却无一处不相同,便是不认识的人看见,定也要说她们是同胞姐妹。

恪哥儿已经七岁了,却比两个姐姐都高一个头顶,举止大方,进退间也颇有礼貌。

慕嫣然让白薇取过准备好的礼物分给三个孩子,让他们跟着珠儿几人出去玩了。

“这几个孩子,你教的极好。竹儿,你的福气,不止于此,将来,还会多子多福的。”

想及那年难产生下恪哥儿,大夫和稳婆都说文雅竹伤了身子再难有孕,慕嫣然发自内心的祝福着。

听了慕嫣然的话,文雅竹面色一红,嗫喏了半天,蚊呐的说道:“王妃表嫂,我……我已经有身子了,两个月了。”

“竹儿……”

失声唤出了口,见文雅竹的脸颊愈发绯红,知晓她说的是真的,慕嫣然连声念起了菩萨显灵,一边却埋怨的说道:“才两个月的身子,怎么好这般颠簸?谢恩也好,告别也罢,让浩武来不就好了,做什么还巴巴的跟来?还有,此番从通州回郓州,长途跋涉,便是你受得住,孩子也受不住,不若让浩武先行,你在都城里养胎,分娩后做完了月子,我再派人送你回郓州,可好?”

“王妃表嫂,您的心意,竹儿心领了……”

软语谢着,文雅竹一脸诚挚的看着慕嫣然说道:“您放心,我和夫君都已经商量好了。调令上说七月初一赴任,如今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半月呢,夫君说,路上慢慢走,不着急赶路,这样,我和孩子就都不会累着了……等到回去,有姨娘在身边,孩子定然会长得更好。”

似是已经想到了回到郓州后的美满生活,文雅竹一脸的期待,殷殷的满腔思乡之情和思母之心。

见文雅竹这般,慕嫣然也不好再挽留,只仔细的叮嘱了她许多。

未在都城停留太久,尹浩武和文雅竹便赶回通州去收拾行装了。

五月末,慕嫣然收到了文雅竹送来的书信,说她们已经开始往郓州去了,惟愿慕嫣然和贺启暄一切安好。

看着书信的时候,正逢紫月进宫来陪慕嫣然说话。

得知文雅竹有喜了,紫月也一脸的欢喜。

犹豫了一下,紫月看着慕嫣然说道:“主子,大小姐也有孕了呢……”